第184章乱麻成宙，道种自生
杨天盯着碎片上轮回二字看了整夜，指节把布囊绳结攥得发白。
天刚蒙蒙亮时他便掀了竹帘出去，山风卷着灰沙扑在脸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直往战神殿方向走——这三日他试过用真气温养碎片、按广成子留下的道诀推演纹路，甚至在月光最盛时把碎片举到头顶，可除了偶尔发烫外再无动静。
总得去殿里碰碰运气。他摩挲着布囊低声自语，靴底碾碎几片焦叶。
战神殿的青铜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暗红的光。
杨天跨进去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那些刻在穹顶的星图正在旋转，比三日前更快，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的算盘珠。
岩浆河的轰鸣里混着细不可闻的震颤，像是某种古老乐器被调紧了弦。
他刚走到广成子像前，丹田突然炸开一团热。
嗡——
这不是普通的热，是万千细小的法则碎片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每一道都裹着刺目的光。
杨天踉跄两步扶住供桌，额角青筋暴起——他能看见那些光，金的、银的、暗红的，在体内交织成乱麻，每根麻线都缠着生灭动静之类的字符，明明近在咫尺，偏生抓不住头绪。
是...是碎片在共鸣？他咬着牙稳住身形，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供桌木缝。
穹顶星图的轨迹突然与体内光麻重合，他心头猛地一跳，像是摸到了线头，可还没来得及用力，那点明悟就像肥皂泡似的啪地破了。
操！杨天一拳砸在供桌上，震得广成子像前的铜灯盏叮当乱响。
他喘着粗气后退两步，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溅起星点水花。
杨兄弟！
殿外突然传来喊声。
杨天抹了把脸转头，见寇仲正扒着门框往里看，粗布短打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额角还沾着草屑——这汉子昨日说要去林子里打些野物，倒像是刚从草窠里滚出来的。
怎么了？杨天压下心头烦躁，指节却还在微微发抖。
寇仲大步跨进来，靴底蹭得地面沙沙响：山下那些人坐不住了。
说这破殿里邪性得很，非要今早启程回镇。
我拦了两回，可张铁匠家那小媳妇抱着娃直哭，说再待下去娃娃要吓出病来。
杨天沉默片刻，伸手按住眉心——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日。
自三天前他们在山坳里发现这座被火山灰掩埋的古殿，同行的十三人里就有八个起了异心。
毕竟谁也不想陪着两个练把式的在这荒山上耗着，尤其是那个总捧着块怪石头发呆的年轻道士。
你去跟他们说。他放下手，声音突然冷得像山涧里的冰，有两条路选。
一是现在就走，出了这山坳，往后六年里别想再踏足武道寸进；二是跟着我，等我在殿里悟出些门道，保他们平安突破到明劲。
寇仲瞪圆了眼：六年？你咋算出的？
杨天没接话。
他望着穹顶旋转的星图，喉结动了动——三日前他在碎片上看见轮回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组数字，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笔烙进去的。
那数字不是别的，正是2190——正好是六年的天数。
信不信随他们。他扯了扯布囊，碎片隔着布料烫得他肋骨生疼，但我劝你，最好留下。
寇仲张了张嘴，终究没再问。
他转身要走时，忽然又回头：杨兄弟，你...是不是遇到坎了？
杨天一怔。
你眼里的火，比昨日暗了。寇仲挠了挠后脑勺，声音放轻了些，我练拳那会子，师傅说过，武人最怕心乱。
心一乱，气就散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后，杨天在供桌前坐了下来。
他盯着广成子像眉心的朱砂痣，突然想起三日前那声咔——此刻再看，那点朱砂竟有些发裂，像块要碎的陶片。
法则乱麻...他喃喃重复着方才体内的景象，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玉牌——那是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见牌如见师。
指腹刚碰到玉面，一阵刺痛从丹田直冲头顶，他猛地抬头，目光撞进最后一幅浮雕里。
那是破碎虚空图。
画面里的武者立在云端，周身缠着万千法则光带，每根光带都指向不同方向，可他的右手却捏着个阴阳鱼——黑的是阴，白的是阳，恰好把所有光带都缠成了个圆。
杨天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方才体内乱麻般的法则，想起星图旋转的轨迹，想起广成子像眉心裂开的朱砂...所有碎片在眼前炸开，又轰地聚成一个点。
原来如此！他踉跄着站起身，眼中爆起刺目的光。
他盘膝坐下，左手按在丹田，右手虚画太极。
体内的法则乱麻开始流动了，金的缠上银的，红的绕着青的，每根麻线都往阴阳鱼的圆心钻。
他能听见咔嚓声，像是某种桎梏碎裂的响动——丹田原本的小世界正在崩灭，泥土、溪流、老松树，通通化作光点，融入旋转的太极里。
当最后一根法则麻线缠上阴阳鱼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进了丹田。
那是颗极小的种子，裹着混沌色的光，轻轻一颤，便在崩灭的小世界里扎了根。
新的泥土开始翻涌，新的溪流开始奔涌，新的松树抽出第一片新芽——只不过这一次，所有的生机都顺着太极的纹路生长，有序得像被刻进骨血里的道。
四周的气机突然沉寂下来。
岩浆河的轰鸣消失了，星图的旋转停滞了，连殿外的山风都屏住了呼吸。
杨天睁开眼，看见广成子像眉心的朱砂彻底裂开，有细如蛛丝的金光从中渗出，在地面织成一张网——那网的形状，竟和他怀里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而在网的正中央，有块凹下去的石痕，不大不小，正好能放下一方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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