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弑帝之念起,紫气将易主
林道指尖的温度随着茧子震颤不断攀升,原本若有若无的灰色丝线此刻愈发清晰,像是被抽丝的茧,从天地各个角落汇集成细流,顺着他的袖口钻进腰间。
他闭目感知,识海中混沌茧子正缓缓舒展,每一缕灰丝融入时都绽放出星点金光——那是造化之力被提纯的迹象。
这不是普通气运。他喉结滚动,脑海中闪过前八世看过的古籍。
上一世在敦煌藏经洞,他曾见过残卷记载:人皇御极,万气朝宗,其气可化茧,孕天地造化。那时只当是方士臆语,此刻却在茧子的共鸣中窥得真意——那些灰丝,分明是被人间烟火淬炼过的愿力,是亿万人对太平二字的执念所化。
原来如此。林道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他本打算在这一世寻得传说中的长生诀,借混沌茧子推演超脱轮回之法,可此刻茧子吞噬愿力时的饥渴,却让他突然明白:所谓长生,不过是修士的私念;真正能让茧子圆满的,是那承载着天下气运的人皇紫气。
而要取紫气
山风卷起他的道袍,林道望着南方天空那抹残留的血云,嘴角扯出一丝冷意。
那里是寇仲、徐子陵所在的瓦岗,也是隋朝气运崩解的起点。
但真正的关键,在洛阳的皇宫里——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此刻正握着他求之不得的钥匙。
林先生!
一道粗哑的呼唤惊碎山巅的寂静。
林道转头,见一匹玄色战马踏雾而来,马上人身着金吾卫玄甲,胸前绣着的衔珠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是宇文化及。
陛下召先生入宫,船已备在岷江渡口。宇文化及翻身下马,甲胄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他抬眼时目光扫过林道腰间的茧子,瞳孔微缩——那东西给他的压迫感,比抱丹境的老国师更甚。
林道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思绪,淡声道:有劳。
两人沿山路而下时,宇文化及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这个能让老国师都忌惮三分的隐世修士,从见面到现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可他总觉得,对方的目光像把刀,早把自己从头剖到脚。
到渡口时,夕阳正把江水染成血色。
林道踏上画舫的瞬间,腰间茧子突然剧烈震颤,他心神一沉,便见识海中的混沌茧子正疯狂吸收着江风中的灰丝——比在山巅时更浓郁,更纯粹。
是...洛阳方向的愿力。他指尖抵住眉心,终于理清因果。
杨广登基以来,修运河、征高句丽,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可越是如此,对明主的渴望便越强烈。
这些被苦难淬炼的愿力,本应凝聚成新的人皇紫气,却因杨广的暴政卡在半空,成了无主的游丝。
而他的混沌茧子,恰恰是吞噬这些游丝的容器。
原来要凝聚人皇紫气,不是靠血脉,不是靠权术。林道望着江水中自己的倒影,眼神逐渐冷冽,是要当那把刀,斩断旧主的气运,让天下人的愿力重新择主。
他本想从杨广手里取一本长生诀便走,此刻却在茧子的共鸣中生出新的念头:与其等新皇崛起时分一杯羹,不如亲手杀了这将死的帝王,让所有游丝都化作自己的紫气。
画舫行得极快,第二日正午便到了洛阳。
宇文化及在前引路,林道跟着穿过重重宫阙时,始终垂着眼。
他能感觉到,沿途守卫的目光像针,可更让他在意的,是体内茧子的变化——越靠近太极宫,茧子吸收的灰丝便越浓稠,甚至开始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紫芒。
到了。宇文化及停在御书房外,抬手叩了叩门,陛下,林先生到了。
进来。
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林道抬眼,便见一个着玄色龙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立在书案前,案上堆着的奏疏足有半人高,最上面那份的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是征高句丽的军报。
退下。杨广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宇文化及抱拳应了,退下时又看了林道一眼,这才带上房门。
林道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杨广后颈的位置。
他运转望气术,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杨广周身原本该是帝王专属的紫金色气运,此刻却像被虫蛀的锦缎,千疮百孔,更有漆黑如墨的业力从他心口涌出,正蚕食着最后一缕紫气。
大运河累死百万民夫,三征高句丽折了三十万儿郎。林道心中冷笑,前世看过的史书记载与眼前景象重叠,这样的帝王,气数早该尽了。
杨广终于转过身来。
他的眼角爬着细纹,眼底布满血丝,却仍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朕听宇文将军说,先生能望气,能断吉凶。他端起茶盏,青瓷与龙纹碰撞出清响,那你且说说,朕的气数如何?
林道望着他手中的茶盏,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他的目光扫过杨广腰间的玉玺,扫过书案上染血的军报,最后落在对方的眼睛里——那里有不甘,有疲惫,却独独没有帝王该有的清明。
陛下真想知道?他向前半步,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其中暗藏的锋芒,却让杨广手中的茶盏微微发颤。
林道的目光像一柄淬了寒铁的剑,直刺进杨广眼底。
御书房内龙涎香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山巅的风更冷:陛下可曾见过将死之人的气运?
杨广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青瓷在掌心转了半圈,却始终未送到唇边。
他望着这个自称隐世修士的年轻人,喉结动了动——十年前泰山封禅时,老国师说紫微星暗,有客星犯主,此刻他突然懂了那话里的寒意。
先生不妨直说。杨广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水溅湿了染血的军报。
他身后龙纹屏风上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倒像是要扑下来吞了这二人。
林道往前走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龙纹金砖。
他能听见宇文化及在门外急促的呼吸声——那金吾卫统领的手早按在剑柄上,甲胄摩擦的轻响像根细针,扎进这凝固的空气里。
陛下的气运,像被虫蛀空的梁木。林道屈指一弹,一道灰丝从指尖腾起,在两人之间凝成半透明的茧状。
那是方才从杨广心口溢出的业力,大运河的民夫血,高句丽的将士骨,都在啃噬这最后一缕紫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广腰间的玉玺,不出三年,大隋的龙椅就要空了。
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杨广盯着那团灰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朕知道。他踉跄着扶住书案,指腹蹭过案角的血渍——那是今早摔碎的茶盏划的,修运河是为后世通舟楫,征高句丽是为永绝边患。
朕做的是百年事,他们骂朕暴君又如何?
林道望着他发红的眼尾,心底突然涌过一丝恍惚。
前八世见过太多末代帝王,或懦弱或癫狂,可眼前这人,连垂死都带着股把天下烧成灰烬也要烙下自己印记的狠劲。
他喉间泛起微不可察的敬意,却在茧子突然的震颤中消散——识海里的混沌茧正疯狂汲取着杨广身上散逸的愿力,那些被苦难淬炼的执念,比山巅的更烫,更沉。
所以陛下后悔么?林道的声音放轻了些,像在哄一个困兽。
杨广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几乎要漫出来:朕后悔的是,没在死之前把高句丽踏平!他抓起案上的军报狠狠摔在地上,三十万儿郎埋在辽东,朕若死了,谁给他们讨公道?
谁给大运河的民夫立碑?
林道望着满地狼藉的奏疏,突然笑了。
他伸手接住从杨广发间滑落的龙须冠,指腹擦过冠上的东珠——凉的,和杨广此刻的体温一样凉。
陛下想让后世记得你的功,还是你的过?他将冠冕轻轻搁回案头,你要的公道,你未竟的大愿,我能给你。
杨广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盯着林道腰间的茧子,那东西方才还只是灰扑扑的一团,此刻竟渗出了若有若无的紫芒——和他登基时老国师说的人皇紫气,像极了。
条件呢?他哑着嗓子问。
林道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杨广龙须冠上的金粉。
他想起山巅时茧子吞噬愿力的饥渴,想起江风中那些游丝般的执念,终于说出了在山路上盘桓整夜的话:以你项上人头,换你未竟之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御书房的烛火啪地炸成两截。
宇文化及在门外踉跄一步,剑柄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他的冷汗早浸透了玄甲,此刻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杨广瞳孔骤缩,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他望着林道眼底翻涌的紫芒,突然明白了老国师临终前的话:客星非星,是茧。原来不是星辰犯主,是有人要吞了这帝王的气运,做新的主。
窗外突然卷起一阵阴风,吹得龙纹屏风哗哗作响。
林道腰间的茧子剧烈震颤,竟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紫色光桥,桥的那头是杨广逐渐涣散的气运,这头是茧子张开的口。
你...要做新皇?杨广死死攥住案角,指节泛白如骨。
林道没说话。
他望着那道紫桥,想起前八世在轮回里颠沛的痛,想起这一世在娘胎里就开始温养的茧子,突然觉得喉咙发甜。
他要的不是龙椅,是这天下亿万人的执念,是能让茧子圆满的造化之力——至于杨广的大愿,不过是顺手撒下的饵。
陛下可听说过借运?他抬手按在茧子上,茧身立刻泛起金色纹路,你的死,会让所有未竟的愿力重新择主。
到那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广腰间的玉玺,你的名字会刻在史书最醒目的地方,而我...
窗外的风突然停了。
杨广望着林道眼底的紫芒,突然笑了。
他从腰间解下玉玺,重重推到林道面前:朕等你证明,这饵,值得。
玉玺落地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
林道弯腰去拾时,瞥见杨广袖口露出的半道红痕——那是今早他摔茶盏时划的,血还没凝。
他突然想起方才用望气术时,杨广心口那缕将散未散的紫气。
或许这帝王早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才在御书房堆这么多染血的军报,像在给后世写罪状书。
三日后,太极宫见。林道将玉玺收进袖中,转身时听见杨广低低的叹息:记得给朕立块碑,就写...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宇文化及在门外听得脊背发凉。
他望着林道走出御书房的背影,又看了看虚掩的房门里杨广的身影——那帝王正捡起地上的军报,一张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像在叠自己的命。
林道沿着宫道往回走时,腰间的茧子突然变得滚烫。
他摸了摸,发现茧身竟裂开了道细缝,有若有若无的紫芒从中渗出。
他抬头望向太极宫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