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种出来的江山,练出来的命
山峪的清晨来得迟,晨雾裹着松针味漫进营寨时,林道已经蹲在石堆前敲了半柱香。
他手里的石锤每落下一次,火星子就溅到青灰色的花岗岩上——这是杨军带人从北梁运来的石头,质地硬得能磕崩普通钢刀。
阿道哥!杨军的嗓门裹着山风撞过来,他扛着半人高的石条,汗湿的粗布短打贴在背上,第三车石料到了!
柱子那小子非说要比我多扛十斤,现在正蹲路边揉腰呢!
林道放下石锤,指腹蹭过石条表面的凿痕。
这些石头被他用混沌茧推演过七遍,每块的重量、棱角都卡在风水局的节点上。
他抬头时,正撞进杨军亮晶晶的眼睛——那是二十天前还在城里当搬运工的汉子,现在虎口裂着血痂,臂弯却能夹住半人高的石碾子转圈。
放西边。林道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石粉,等会让老张头用红绳量,第三块和第七块要错半寸。他顿了顿,望着正在垒墙的村民们,多喊两嗓子,墙根要砸实。
杨军应了声,转身时却被林道拽住手腕。
少年的手指按在他脉门上,触感比石条还凉:夜里别再练血杀十式了,横练的劲气在肺腑里撞得太狠。
杨军咧嘴笑,露出被石渣硌缺的门牙:不狠咋行?
昨儿后半夜我听见山那头有马嘶——他突然噤声,目光扫过正在和泥的王婶子。
那妇人正把小孙子架在肩头,孩子手里攥着从狼尸上捡的狼牙,笑得口水滴在新砌的砖缝里。
林道松开手,掌心还留着杨军经脉里乱窜的热流。
因果线变动率的提示在识海闪了三回,从昨夜杀狼时的17%涨到现在的29%。
他望着正在成型的关隘——青灰色石墙沿着山峪口的弧度蜿蜒,墙顶嵌着他亲手刻的聚灵纹,远远看像条盘着的龙。
军子。林道突然开口,你觉得这墙能挡什么?
杨军没接话,弯腰捡起块碎石砸向远处。
石子咔地嵌进老槐树干,惊得枝头麻雀扑棱棱乱飞。
他望着树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痕——那是他这二十天夜里练刀留下的,每道都深可见木。
挡狼。他说,声音闷得像砸夯,挡饿疯了的人,挡......他突然转头看向林道,眼里烧着团火,挡那些想把我们从地里刨出去的东西。
林道没说话。
他知道杨军说的东西是什么——三天前路过山峪的货郎说,边境线外的枪炮声又近了十里;昨天张阿公去镇里换盐,回来时裤脚沾着焦土;今早他蹲在石堆前时,混沌茧突然渗出一缕幽蓝,和昨夜山峪深处的光一个颜色。
日头爬到头顶时,关隘的最后一块基石落了地。
王婶子端来煮好的玉米粥,热气裹着野葱香漫过石墙。
有个小娃娃举着脏手去抓墙缝里的野花,被他娘笑着拍开:那是阿道哥种的护墙草,摸坏了墙要哭的。
杨军蹲在墙根灌粥,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他的刀就搁在脚边,刀鞘上还沾着昨夜杀狼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褐色的痂。
林道走过来时,他正用拇指蹭刀背,那是他练刀时养成的习惯,每回都要确认刀刃有没有卷。
阿道哥,他突然说,我昨夜突破了。
林道的粥碗顿在半空。
杨军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绵长,像山涧里的暗流。
他伸手按在杨军后颈,能摸到皮肤下跳动的劲气——那是化劲的征兆,像被驯服的小兽,正沿着十二正经缓缓游走。
血杀十式和横练相融了?林道问。
杨军点头,指节捏得发白:第七式断喉的时候,横练的皮膜突然软了,劲气顺着刀势窜进骨头缝。
我砍了块石头——他指向墙角的碎石堆,半尺厚的花岗岩,一刀切两半。
林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碎石堆里确实躺着块断石,断面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他想起杨军这二十天的夜:月亮爬上老槐树时,营寨外的空地上总有刀光闪,一下,两下,直到刀鞘里的血浸透铺在地上的布。
好事。林道说,但别高兴太早。
话音未落,山峪口突然传来马蹄声。
张阿公的孙子举着狼牙冲过去,却被他娘一把拽住。
来的是个穿灰布衫的汉子,腰间别着褪色的红袖章——是镇里的保长。
杨军!保长甩下缰绳,马蹄在新砌的石墙上磕出个白印,上头征兵令下来了,年满十八的都要去县城集合。
你小子上个月刚过二十,明儿跟我走!
杨军的粥碗当啷掉在地上。
玉米粥溅在石墙上,顺着护墙草的根须往下淌。
他盯着保长腰间的红袖章,那抹红像团火,烧得他眼眶发酸。
王婶子的小孙子捡起他的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
不去。杨军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
保长的脸沉下来:你当这是你家后院?老子手里有文书——
文书在我这儿。林道走过来,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
保长的眼睛瞪得滚圆,那是他今早刚从镇公所抄来的征兵令。
林道的指尖轻轻划过杨军两个字,墨迹在他手下晕开,像滴血。
山峪里的地契在县太爷那儿压着。林道说,要是杨军走了,这六十亩玉米,三十亩药材,还有后山的养蜂场——他顿了顿,怕是要被当作无主田产收走。
保长的喉结动了动。
他扫过正在晒狼皮的村民,扫过墙根堆着的新收的土豆,扫过王婶子怀里攥着狼牙的小娃娃。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杨军身上——那汉子正弯腰捡刀,刀鞘上的血痂在阳光下泛着暗紫。
算你狠。保长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林道鞋尖,但我把话撂这儿——他勒住马,这仗要是打起来,山峪再偏,也躲不过去!
马蹄声渐远时,夕阳正往山后沉。
林道蹲在关隘地基的最深处,指尖沾着血在石壁上划。
他用的是自己的血,混着混沌茧里渗出的幽蓝,画出的咒文歪歪扭扭,像被风吹乱的草。
若天道不容我苟安,他低声说,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咒文中央,那便以这方小天地为炉,炼出一条逆行之路。
体内突然传来刺痛,像有根针在扎他的命门。
那是时空法则的反噬——他这八世里每回推演大因果都会这样。
混沌茧在腰间震颤,识海里的猩红数字跳到了42%。
杨军走过来时,林道正用泥土盖住刚刻好的符阵。
他手里提着壶酒,酒坛上沾着新磨的刀灰。
阿道哥,他说,我想明白了。
这墙挡不住枪炮,但能挡人心。他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等你闭关那天,我守着这墙。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把塌的那块扛住。
林道抬头看他。
夕阳把杨军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新砌的石墙上,像把立着的刀。
混沌茧突然烫得灼人,他摸了摸腰间,那里有个模糊的轮廓——是茧子在成型,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闭关做准备。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关隘,吹得护墙草沙沙响。
林道望着山峪深处,那里的雾气正慢慢变浓,像有人在往里面填什么。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要钻进混沌茧里,用八世的记忆和这方小天地的气运,去赌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他得确保这方小天地,能撑到他出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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