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之上，风声鹤唳。远处葬火谷核心区域，那尊被左岸暂名为“九幽之主”的岩石魔神仍在不断升高，暗红色的邪光如同瘟疫般侵蚀着天空与大地，毁灭的咆哮震耳欲聋。而近处，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正破开烟尘，急速逼近。
左岸持剑而立，目光平静地望向剑意传来的方向。白薇与碧凝等人也察觉到了来者不善，纷纷凝神戒备。
不过数息之间，一道璀璨如朝阳的剑光撕裂弥漫的烟尘，落在山脊另一端。剑光散去，露出凌绝霄挺拔而冰冷的身影。他依旧白衣胜雪，怀抱长剑，只是此刻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风尘，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死死锁定在左岸身上。
他的目光扫过左岸，尤其是在感受到左岸身上那渊深似海、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而当他的视线掠过左岸身后那末日般的景象，看到那尊顶天立地的岩石魔神时，即便是他，眼中也闪过一丝深深的震撼。
“左岸。”凌绝霄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居高临下，多了几分凝重，“星陨师叔……可是死于你手？”
他显然已经得知了地下空腔内发生的部分事情。
左岸没有否认，淡然道：“他要杀我，我自然杀他。”
凌绝霄沉默了片刻，周身剑意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开始节节攀升。“弑我昊阳宫主，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我之间，需有一个了断。”
他缓缓拔出了怀中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剑尖遥指左岸，一股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束缚的凌厉剑意冲天而起，竟将周围弥漫的魔气与烟尘都逼开数丈！
“正合我意。”左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焚寂断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混沌星煞之力在体内缓缓流淌。他与凌绝霄之间，迟早有此一战。如今他实力大进，正好借此机会，验证自身所学，也彻底了结这段恩怨。
白薇上前一步，欲要开口，却被左岸用眼神制止。这是属于他的战斗。
碧凝等澜海阁弟子更是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她们能感觉到，这两人的气势，已然超越了寻常宗门长老的层次！
“我的剑，名为‘破妄’。”凌绝霄看着左岸，眼神专注而纯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剑，以及眼前的对手，“此剑之下，斩虚妄，断尘缘，只求剑道真谛。你，小心了。”
话音未落，他动了！
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速度快到极致，仿佛超越了空间的限制，瞬间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破妄剑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直刺左岸眉心！
这一剑，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凌绝霄毕生对剑道的理解与执着，将速度、力量、精准凝聚到了巅峰！剑未至，那凌厉无匹的剑意已然刺得左岸皮肤生疼！
面对这惊世一剑，左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更多的是沸腾的战意！他没有选择闪避，也没有动用星煞盘的力量，而是纯粹以自身剑道应对！
焚寂断剑发出一声欢快的颤鸣，仿佛遇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左岸手腕一抖，断剑划出一道看似缓慢、实则蕴含无穷变化的轨迹，迎向那破妄剑光！
浮觞剑诀——万象归流！
这一剑，融入了混沌意境的包容，仿佛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要将那一道极致锋锐的流光吞没、化解。
叮——！！！
双剑交击，发出一声清脆悠扬、却又震人心魄的锐鸣！
没有想象中的能量爆炸，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意在空中激烈碰撞、纠缠、湮灭！以两人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剑气风暴轰然扩散，将地面犁出无数道深深的沟壑，飞沙走石！
凌绝霄只觉自己的破妄剑意，仿佛刺入了一片粘稠而浩瀚的力场之中，那无物不斩的锋锐竟被层层削弱、引导，仿佛力量被分散到了无穷无尽的空间里！他心中微惊，左岸的剑意，比之前更加诡异难测！
左岸也是心中一凛，凌绝霄的剑意纯粹而凝练，攻击力极其恐怖，若非他混沌剑意包容万象，化解了大半力道，单凭剑元硬拼，恐怕要吃个小亏。
一击不成，凌绝霄剑势再变！他身随剑走，剑光瞬间分化成数十上百道，如同疾风骤雨，从四面八方向左岸笼罩而来！每一道剑光都真实不虚，蕴含着斩破虚妄的意志，封锁了左岸所有闪避的空间！
昊阳宫绝学——千幻流星剑！
左岸不慌不忙，焚寂断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诡异；时而如大江奔流，磅礴大气；时而如清风拂柳，无迹可寻！他将浮觞剑诀的变幻莫测发挥得淋漓尽致，更融入了星辰轨迹的玄奥与煞气的侵蚀特性！
他的剑招不再拘泥于固定形式，信手拈来，皆成妙谛。混沌剑意运转之下，凌绝霄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千幻剑光，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被他找到薄弱之处，以巧破力，或以更强的力量强行击溃！
一时间，山脊之上剑气纵横，光华乱闪，两道身影以快打快，以巧斗巧，战况激烈无比，看得旁观的白薇等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凌绝霄越打越是心惊，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在左岸那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至高道理的剑招面前，竟占不到丝毫便宜！对方的剑意仿佛能包容一切，化解一切，甚至还在不断吸收、学习他剑法中的精粹！
“不能再这样下去！”凌绝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收剑后撤，周身剑意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收敛入破妄剑中！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之上，光芒内敛，却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将全部的精气神，乃至对剑道的所有感悟，都凝聚于这一剑之中！
“左岸！接我最后一剑——破妄……求真！”
他双手握剑，缓缓劈落！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甚至显得有些缓慢，但剑锋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斩开了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缝！一股斩断因果、直达本源的恐怖剑意，锁定了左岸的灵魂！
这是凌绝霄燃烧自身剑道信念的至强一击！
面对这超越了技巧、直指本源的一剑，左岸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感受到了这一剑中蕴含的决绝与纯粹。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星煞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
他没有选择防御，也没有选择闪避。他将焚寂断剑竖于身前，心神与剑魂、与星煞盘彻底沟通。
“你有你的道，我亦有我的路。”
“混沌……开天！星煞……辟易！”
他同样双手握剑，迎着那斩破虚妄的一剑，直刺而出！
焚寂断剑之上，那混沌的暗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生般的“无”！仿佛宇宙诞生之初，划分清浊的第一道力量！剑尖之处，一点极致的星芒亮起，周围缠绕着开辟一切的煞气锋芒！
这是他将“星煞归墟”剑意推演到更高层次的尝试——星煞辟易！取意于开天辟地，划分阴阳，令万般邪祟煞气皆要退避！
两道代表了不同剑道极致理念的剑光，在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隆隆——！！！
整个山脊剧烈震动，无数岩石被瞬间汽化！刺目的光芒让白薇等人不得不闭上眼睛！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更远处的山峦都削平了一层！
待到光芒散尽，尘埃落定。
只见原本的山脊已然消失大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中央，左岸与凌绝霄相对而立。
左岸脸色苍白，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显然消耗巨大，内腑也受了震荡。
而凌绝霄，他依旧保持着挥剑的姿势，但手中的破妄剑，却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断剑，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失落，以及一丝……解脱？
良久，他缓缓放下断剑，抬头看向左岸，声音沙哑：“我……输了。”
他的剑心，他的道，在方才那极致碰撞中，随着破妄剑一同断裂。他追求一生的斩破虚妄，却在左岸那开辟混沌、包容星煞的剑道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左岸抹去嘴角的血迹，沉声道：“你的剑很强，只是……路不同。”
凌绝霄沉默片刻，忽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两截断剑，珍重地收起。他再次看向左岸，眼神复杂：“星陨师叔之事，我会如实禀报宗门。至于宗门如何决断，非我能左右。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踏着满目疮痍的大地，一步步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萧索。这一战，粉碎了他的骄傲，却也让他看到了剑道更广阔的天地。
左岸看着凌绝霄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他知道，与昊阳宫的恩怨，远未结束。而眼前，还有更大的危机。
那尊九幽之主，似乎彻底完成了苏醒的过程，它那巨大的岩石手掌，正缓缓抬起，遮天蔽日般，向着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拍落！掌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然让人窒息！
“快走！”左岸低喝，与白薇等人毫不犹豫地向着葬火谷外亡命飞遁。
然而，那巨掌覆盖范围极广，速度更是快得超乎想象，眼看就要将几人拍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左岸等人前方。
正是那神秘的灰衣守碑人！
他抬头望着那拍落的巨掌，斗笠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孽障，还不沉睡！”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遮天巨掌，轻轻一点。
指尖之上，没有任何光华，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但那只足以拍碎山岳的巨掌，却在距离众人头顶不足百丈之处，猛地停滞了下来！仿佛撞在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屏障之上！
九幽之主发出一声愤怒而不解的咆哮，暗红色的火焰在眼眶中疯狂跳动。
灰衣人收回手指，转身看向左岸，平淡道：“此地即将彻底湮灭，随我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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