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拖曳物，黏在身后。
凌曜不敢有丝毫停留，依循着那混混濒死前指出的方向，在迷宫般的棚户和狭窄通道里全力穿行。每一次迈步，右肩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景物不断晃动、发黑，几乎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驱动身体。
怀中的光茧依旧沉寂，但那层灰败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搏动着，与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隐隐呼应。
身后的嘈杂声似乎远了些，但新的窥探感从两侧低矮的窗户和破布门帘后渗透出来。刚才短暂的冲突如同投石入水，涟漪正在扩散。在这片无法之地，虚弱和血腥本身就是最显眼的灯塔。
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疤脸婆婆”！
他拐过又一个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角落，前方巷道尽头，出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死角。一根巨大的、锈蚀不堪的古老排水管从岩壁高处延伸下来，管口直径近乎两人高，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比周围更加浓重、更加复杂的怪味——草药苦味、化学试剂的酸味、某种腐烂物质的甜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已久的能量残留的“陈旧感”。
排水管的巨大管口下方，倚着管壁搭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棚屋。这棚屋用的材料五花八门：锈铁皮、烂木板、甚至还有大块的兽皮和压实的垃圾块，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异常顽强地存在着。
棚屋没有门，只挂着一串用各种细小骨头、金属片和碎玻璃串成的帘子，偶尔相互碰撞，发出轻微又诡异的叮当声。
棚屋外，凌乱地摆放着几个破损的陶罐、一个冒着微弱青烟的小泥炉，以及一些晾晒在破席子上的、形状千奇百怪的干枯植物和矿物碎片。
这里的气息与集市其他地方的混乱喧嚣截然不同，有一种孤僻的、生人勿近的沉寂。
应该就是这里了。
凌曜喘息着，警惕地扫视四周。暂时没有看到明显的埋伏。他咬了咬牙，用金属爪钩轻轻拨开那串骨片帘子。
帘子后的空间比想象中稍大，但也极其昏暗、拥挤。更多的瓶瓶罐罐堆叠在角落，里面浸泡着难以名状的东西。墙壁上挂着、钉着各种工具——锈迹斑斑的手术钳、骨锯、磨得发亮的石刀、甚至还有几把造型奇特的能量雕刻工具。空气里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棚屋最里面，一张用废旧零件和木板拼凑成的“桌子”后，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老妇人。身形佝偻，裹在一件颜色晦暗、沾满各种污渍的宽大袍子里。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疤痕，尤其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角划过左眼，一直延伸到下颌，让那只眼睛只剩下浑浊的白翳。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则锐利得惊人，在昏暗中如同鹰隼，此刻正冷冷地、毫无波澜地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她的一只干枯如鸡爪的手，正慢条斯理地碾磨着石臼里一些黑色的颗粒。
“……滚出去。”沙哑、干涩，如同两片砂纸摩擦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凌曜没有动。他强撑着身体，迎着那只独眼的注视。
“……小钉子……说您这里……能治病。”他的声音因剧痛和虚弱而断断续续。
老妇人——疤脸婆婆的动作停都没停，独眼上下扫了凌曜一遍，目光在他空荡的右袖、简陋的金属爪钩、不断渗血的肩头，以及怀中那被破布包裹的严实的东西上停留了片刻。
“……治不起。”她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继续研磨她的东西。
“……代价……是什么？”凌曜直接问道。他深知这里的规则。
疤脸婆婆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那只独眼，仔细地、几乎是审视般地再次打量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内里力量的流动和混乱。
“……你身上，麻烦的味道比血的味道还重。”她嘶哑地说，“……治你，就是惹麻烦。”
“我只处理伤口。处理完……立刻离开。”凌曜坚持道，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摇晃。
疤脸婆婆沉默了几秒，那只独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权衡风险与收益。她的目光又一次掠过凌曜怀中的包裹，鼻翼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特殊气息。
“……哼，”她忽然哼了一声，“……把那玩意儿，放桌上。”她用石臼示意了一下那张破烂的桌子。
凌曜心中一紧，抱紧光茧：“它不需要……”
“——放桌上！”疤脸婆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或者，立刻滚！”
凌曜盯着她，又看了看怀里沉寂的光茧。最终，他依言上前，极其小心翼翼地将光茧放在了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一角。
就在光茧脱离他怀抱的瞬间，疤脸婆婆那只完好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几乎迸发出一种贪婪的精光，虽然转瞬即逝，恢复了浑浊，但凌曜捕捉到了！
他心中警报大作！
但已经晚了！
疤脸婆婆那只干枯的手快如闪电，并非抓向光茧，而是猛地一拍桌子下方某个隐蔽的机关！
咔哒！
一声轻响，凌曜脚下的地面突然向下翻开！那根本不是一个扎实的地面，而是一个巧妙的翻板陷阱！
凌曜本就虚弱不堪，全靠意志支撑，此刻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瞬间失重，向下坠落！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下方一个狭窄、充满霉味和灰尘的坑洞里，高度大概只到腰部，但猝不及防的撞击和震荡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发现翻板已经迅速合拢，黑暗吞噬而来。同时，坑洞内壁猛地弹出几根粗糙但坚韧的金属箍环，死死卡住了他的腰部和大腿，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陷阱！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疤脸婆婆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得逞的冰冷，“……带着‘心钥’的碎片，还敢到处乱晃……真是送上门的‘大药’……”
凌曜在黑暗中奋力挣扎，金属爪钩刮擦着箍环和坑壁，发出刺耳的声音，却根本无法挣脱！右肩的伤口因用力而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衣物。
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疤脸婆婆越来越近的、带着狂热意味的自言自语：
“……虽然能量快熄了……但这材质……这残留的‘源质’……足够让我那把老骨头……再多撑几年了……”
她走到了坑洞边缘，昏黄的光线从翻板缝隙漏下，勾勒出她佝偻而贪婪的轮廓。她手里，拿起了一把锈迹斑斑、但刃口磨得异常锋利的——骨锯！
那只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紧紧盯着坑洞里无法动弹的凌曜。
“……别乱动，小子……很快的……等老婆子我取了‘药’……说不定心情好，真给你止止血……”
冰冷的锯齿，缓缓探下。
绝望的陷阱，已然合拢。
凌曜被困在这污垢深处的“圣所”，而怀揣希望的光茧，已落入贪婪之手。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