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边缘的风卷着沙粒，打在防护面罩上噼啪作响。阿明蹲在沙丘背风处，看着便携式培养皿里的绿点慢慢扩散——那是从南极带回的趋磁菌，此刻正在沙漠土壤里试探着延伸，像一群怯生生的访客。
“第7次调试的培养基果然管用。”随行的生态学家莱拉推了推防风镜，镜片上的沙痕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模糊，“加了骆驼刺的根须提取物后，菌群的活性提高了40%，你看它们在往深处钻呢。”
培养皿里的绿光确实在向下蔓延，像在沙层里画着细长的线。阿明想起南极冰下的光脉，突然觉得这沙漠里的绿点，像是光网伸出的新触角，正小心翼翼地触碰这片干涸的土地。
“那边的沙丘在动。”莱拉指向远处，阿明举起望远镜，看见一道暗黄色的沙流正顺着沙丘斜面滑下，不是自然坍塌——沙流中隐约泛着极淡的绿，像有生命在底下推动。
两人驱车靠近，才发现是丛半埋在沙里的植物在“移动”。它的根须像无数细蛇，正顺着沙粒的缝隙伸缩，每动一下，周围的沙就往下滑一点。莱拉用取样铲挖开表层，根须间竟缠着团绿光——是趋磁菌聚成的球，“它们在帮植物‘走路’！”莱拉的声音带着惊叹，“菌群分泌的黏液让根须能在沙里滑得更快，这是在寻找更湿润的土层。”
植物的叶片卷成细筒，顶端却绽开朵极小的黄花，花瓣上沾着粒沙，像戴着顶小帽子。阿明用光谱仪扫描，花芯里的花粉竟裹着层趋磁菌，“它们在借花粉传播？”莱拉立刻用无菌管收集花粉，“这是沙漠独有的‘沙旋花’，种子能在沙下休眠十年，看来趋磁菌帮它提前醒了。”
傍晚扎营时，帐篷周围的沙地上突然冒出星星点点的绿。阿明打开紫外灯，绿点瞬间亮如萤火——是趋磁菌在沙面拼出了奇怪的图案，像串歪歪扭扭的字母。莱拉对照着南极光脉的信号图谱，突然笑了：“这是‘水’的意思！它们在告诉我们哪里有水！”
跟着绿点的指引，果然在沙丘背阴处找到处渗水的沙坑。坑底的水洼泛着绿光，趋磁菌在水面铺成层薄毯，正慢慢往帐篷方向延伸，形成条发光的小溪。“这是在‘画’引水线呢。”阿明看着光带延伸到帐篷门口，像系了条绿色的丝带。
深夜，莱拉在帐篷里翻着从沙旋花里取出的种子，突然“呀”了一声——种子壳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在灯下看竟组成了幅地图，标出了三个红点。“这是上世纪沙漠科考队留下的标记！”莱拉比对数据库后兴奋地说，“他们当年在这里建过三个临时水站，后来被沙埋了。”
第二天，两人跟着种子地图找到第一个红点。沙下果然埋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罐，打开时一股潮湿的气息涌出，罐里的记录本边角都已泡软，首页写着“1973年夏，第173次补水”，下面画着沙旋花的草图，旁注：“此花若开，沙下三米必有水。”
“173次补水……”阿明看向莱拉，“我们找到第173个节点了。”
金属罐底层沉着包东西，解开浸油的帆布，是包种子和支钢笔。种子正是沙旋花的，钢笔杆上刻着行小字：“让花开满沙丘，就算我们走了，它们也会记得路。”莱拉将种子倒进培养皿，趋磁菌立刻围拢上去，像给种子戴上了圈绿戒指。
往第二个水站走时，沙地上的绿光突然变密。阿明蹲下身，发现是无数细小的沙粒在发光——趋磁菌附着在沙粒上，组成了条宽宽的光带。莱拉抓起把沙，光带竟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在她手心堆出个会发光的小沙堆，“它们在‘记路’，怕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呢。”
第二个水站的罐子藏在沙旋花丛下，里面的记录本更完整些，最后一页画着幅画：三个水站呈三角形，每个顶点都画着朵沙旋花，花心写着数字，加起来正好是173。“他们早知道这里会是第173个节点？”阿明摸着画迹，能感觉到笔尖划过纸页的力度。
夕阳西沉时，第三个水站的金属罐被挖出来。罐里没有记录本，只有块透明的树脂，裹着朵干枯的沙旋花，花瓣间嵌着粒趋磁菌的休眠孢子。阿明将孢子倒在培养皿里，滴入南极带回的营养液，孢子立刻苏醒，绿光从内向外扩散，像朵花在瞬间绽放。
“你看！”莱拉指着树脂块，阳光透过它在沙地上投下光斑，组成了句话：“沙漠的记忆在花里。”
当晚，阿明在帐篷里写下第173条记录。沙旋花的花瓣铺在纸上当信纸，趋磁菌的绿光在花瓣边缘流动，把字迹染成了淡绿色：“它们用根须记路，用花粉传信，用孢子封存时光。原来生命最坚韧的密码，从来都写在最柔软的地方。”
莱拉将沙旋花种子和趋磁菌混合，埋进三个水站之间的沙地里。绿光在夜色中连成个三角形，与天上的猎户座三星遥遥相对。“古人说三星连线处有生命，”莱拉抬头望天，“现在看来，是真的。”
阿明望着光网终端上亮起的第173个绿灯，突然明白这张网从来不是冰冷的节点组合——每点亮一盏灯，都是一段被记住的故事，像沙漠里的花，就算埋进沙里，也会在某天带着光，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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