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合体的、从未见过的暗色服饰，材质奇特，线条利落。身姿挺拔，步伐稳定。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银色面甲，只露出下颌和一双平静到令人恐惧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乎扫过了大厅里每一张惊骇欲绝的脸。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指挥高台上——那里，闻讯赶来的摩根城主，正被查尔斯和几名律教士簇拥着。这位一向沉稳的城主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死死抓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屏幕上那遮天蔽日的恐怖造物，更倒映着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本该早已化为地面枯骨的身影。
尽管戴着面甲，但那轮廓，那身形……
摩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一个绝对不可能的名字，一个被他自己亲手签署命令流放的编号，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石心——或者说，4276——在距离摩根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面甲之下，无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抬起手，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道柔和的光束从他身后某处射出，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清晰的全息影像。影像中，正是摩根那张写满惊骇与无法置信的脸的特写。
然后，一个经过设备处理、平静无波、却清晰传到大厅每一个角落，甚至通过某种技术手段传遍整个灯塔所有广播频道的声音，缓缓响起：
“摩根城主。”
“看来，我那份‘地面死亡报告’，需要更新一下了。”
整个灯塔，上民，尘民，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全都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震惊之中！尤其是尘民区，那些曾经熟悉这个声音的人，更是如同被雷击中！
摩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无法站稳。查尔斯下意识地扶住他，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影像中的那张脸，充满了惊疑和阴沉。
石心微微偏了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距离，落在摩根颤抖的身上。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现在，”
“我们可以重新谈谈……一年前的那场‘交易’了。”
“用你这座摇摇欲坠的灯塔，”他顿了顿，抬手指向窗外那遮天蔽日的宏伟阴影，“换我脚下这座……”
“‘凌霄’。”
死寂。
灯塔内部，无论是中央指挥大厅的权贵，还是底层忙碌的工兵，或是尘民区挤在通道里惊恐仰望广播喇叭的人们，全都陷入了一种冻结般的死寂。
那平静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换？
用灯塔，换那座……“凌霄”？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没有人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维克多将军的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指节发白，但他没有拔出武器。面对窗外那遮蔽了整个视野的庞然大物，任何武器都显得如此可笑。他只能用一种混杂着震惊、警惕和极度不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戴着银色面甲的身影。
查尔斯扶稳了几乎要瘫倒的摩根，他的脸色同样难看，但比起纯粹的恐惧，那双眼睛里更多了几分阴鸷的算计和被打乱计划的惊怒。他低声对摩根急促地说：“城主！这不可能！他早就该死了！这一定是某种……某种地面的幻象！或者是高级噬极兽的蛊惑！”
摩根猛地甩开了查尔斯的手。老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影像中那张被面甲遮挡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虚假的痕迹。但他找不到。那种冰冷的平静，那种穿透屏幕的压迫感，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关于一年前那条通道的秘密被撞破的心虚，都在疯狂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4276。那个被他亲手流放，以为早已成为地面枯骨的尘民，回来了。
以一种神明……或者说恶魔般的姿态。
“你……”摩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究竟想做什么？”这个问题，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绝望的质询。不仅仅是在问对方的来意，更是在问，这超乎理解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石心——4276——静静地站在那里，全息影像将他的身影投映得无比清晰，也放大了那种绝对的、掌控一切的气场。
面对摩根的质问，他并未立刻回答。
面甲之下，无人得见的表情或许是讥诮，或许是冰冷。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
嗡……
随着他的动作，窗外那悬浮的巨舰“凌霄”有了反应。靠近灯塔这一侧的舰体表面，那些复杂冰冷的几何纹路突然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无数沉睡的星辰骤然点亮。光芒流转，迅速勾勒出数个巨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炮口轮廓，能量在其中汇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同时，一层半透明的、流淌着数据流的能量护盾在“凌霄”舰体表面若隐若现。
没有言语，但威胁之意，已赤裸而直接。
灯塔指挥大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仿佛那样就能远离那致命的炮口。维克多将军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然后，石心才缓缓开口，那经过处理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想做什么？”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城主大人？”
“我不是来请求，也不是来谈判。”
“我是在给你，给这座垂死的灯塔，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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