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门是实心铁铸的，炸药得用三倍量才能炸开。”张大爷蹲在篝火旁，用树枝在地上画工厂的轮廓，老树皮似的手指点着西侧的矮墙，“这儿是卸货的后门，当年我在厂里时，那门锁是个摆设，用铁丝就能撬开。”
李云龙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子溅到他军靴上：“后门好，动静小。老张，您还记得仓库的位置不？武田说炸药藏在三号仓库，可咱连仓库长啥样都不知道。”
“咋不记得？”张大爷往火堆里啐了口烟袋锅灰，“三号仓库在工厂最里头，挨着锅炉房，墙皮上画着个大烟囱，老远就能看见。就是门口有俩大铁墩子，推不开，得从窗户爬。”
王二虎正往步枪上缠防滑布，闻言抬头：“窗户？多大的缝？能塞进去人不？”他比划着自己的身板，“我这体格，别卡在里头出不来，那可就成笑柄了。”
“放心，”何苗从药箱里翻出瓶煤油，往布团上倒了些，“锅炉房的窗户是老式木格窗，我去年给厂里留守的老工人看过病，记得能拆开。实在不行，就用这煤油烧，木头遇火脆得很。”
陈风把武田的供词揣进怀里，供词上用歪歪扭扭的汉字标着工厂的巡逻时间：“子时换岗，换岗时会有五分钟空档，咱就那会儿动手。老张带何苗去三号仓库，我跟二虎清外围，李队负责望风，一旦有动静就放信号弹。”
“信号弹用绿色的。”李云龙补充道，“红色的怕跟鬼子的信号弹弄混，绿色醒目，咱的人一看就懂。”
子时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脸。众人猫着腰摸到工厂西侧，矮墙上的铁丝网被岁月锈得一碰就掉渣。张大爷率先翻墙进去，落地时踩在枯叶上，发出“咔嚓”轻响，他赶紧往阴影里躲，见巡逻的鬼子背对着这边抽烟，才冲墙外摆手。
何苗紧跟着翻进去，药箱磕在墙根的石头上，发出闷响。她刚要道歉，张大爷却捂住她的嘴，指了指不远处的黑影——是只野猫，正蹲在货箱上舔爪子，刚才的响动八成是猫弄出来的。
“往这边。”张大爷压低声音，领着何苗往工厂深处钻。锅炉房的烟囱果然像座黑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号仓库的木格窗就在锅炉房隔壁，窗纸早被风刮烂了，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
何苗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窗户插销，木轴“吱呀”一声，吓得她赶紧停手。等巡逻的脚步声走远，才轻轻推开窗户，一股铁锈混着硝烟的味扑面而来——果然有炸药！
“我先上。”张大爷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抓住窗框就要爬，却被何苗拽住。“您老在外面望风，我进去。”她把煤油布团塞给张大爷，“要是听见动静，就把这扔锅炉房门口，烟雾能挡视线。”
仓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何苗摸出火柴，刚划亮就被一阵风吹灭——仓库顶上有破洞，冷风直往里灌。她只能摸着墙根往前走，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铁皮箱，箱角印着“武田联队”的字样。
“找到了！”何苗心里一喜，刚要喊张大爷，仓库门突然“哐当”被撞开，手电光扫得她睁不开眼，一个粗哑的声音吼道：“谁在里面？！”
是巡逻的鬼子！何苗赶紧往窗台下缩，手电光却照在她的药箱上，鬼子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是个女的！抓活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传来“砰”的闷响，手电光瞬间熄灭。何苗听见张大爷的低吼：“快跳窗！我敲晕了一个，另一个往东边跑了！”
她刚爬出窗户，就见张大爷正用扁担往鬼子头上招呼，那鬼子软倒在地，嘴角还淌着血。“快跑！”张大爷拽着她往矮墙方向冲，“二虎他们在东边交火了，枪声听得真真的！”
东边的枪声果然密集得像爆豆。王二虎举着机枪在货箱间穿梭，子弹打在铁皮上，发出“当当”脆响。“陈风！左边！”他大喊着扔出颗手榴弹，炸得鬼子往仓库方向躲，正好撞见从里面跑出来的何苗和张大爷。
“往这边！”陈风拽着两人往锅炉房跑，“李队在矮墙那边放信号弹了，援军马上到！”
锅炉房的门没锁，众人冲进去时，里面的老锅炉还冒着热气。王二虎一脚踹开后窗，外面就是矮墙，李云龙正举着枪朝这边打掩护，子弹“嗖嗖”从头顶飞过。
“快撤！”李云龙拽过何苗，往她手里塞了个铁皮箱，“这是你刚才摸的炸药？”
“是！”何苗点头，箱底还在发烫，“好像是刚运进来的，还没开封。”
张大爷最后一个跳窗，手里还拎着个麻袋：“顺手牵的，是厂里的账本，记着鬼子偷运物资的数，说不定有用。”
众人刚翻过矮墙，工厂里就传来巨响——是陈风临走时点燃的煤油布团引爆了锅炉房的煤堆，火光冲天而起，把半边天都染红了。
“炸得好！”王二虎回头望着火海，拍着大腿笑，“让他们藏炸药，这下连老窝都炸了！”
李云龙把铁皮箱往马背上捆，缰绳勒得手生疼：“别高兴太早，武田说的炸药可能不止这些，回去得再审审。”他往根据地方向指了指，“天亮前必须到家，鬼子的援军该来了。”
张大爷拄着扁担往前走，麻袋里的账本硌得他腰侧疼：“审啥？等咱把账本理清楚，就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家底，到时候一锅端！”
何苗摸了摸发烫的铁皮箱，突然笑了：“这里面的炸药，正好用来炸鬼子的下一个据点。”
“下一个据点在哪？”王二虎问。
李云龙勒住马缰，望着渐亮的东方，眼里闪着光：“武田供词上写着，离这儿三十里有个火车站，藏着批过冬的棉被，咱去给弟兄们取回来！”
马蹄声在晨雾里远去，工厂的火光渐渐缩成一点，像颗跳动的火星，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格外醒目。张大爷哼起了小调，歌词里混着“拆账本”“炸工厂”，还有“火车站里取棉被”，惹得众人都笑了。
“到了根据地，”何苗突然说，“我给你们煮酸枣面，加红糖。”
李云龙回头看她，晨露打湿了她的刘海，却挡不住眼里的光：“多加俩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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