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站的窗棂上,挂着串星苔编的风铃——是凌星去年织的,淡绿色的茎秆有点松了,风一吹只晃不响,像怕吵到屋里的人。苏婉半靠在藤椅上,身上盖着条番茄纹毛毯,是她自己织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却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她的手有点颤,指尖捏着支钢笔——是凌凡当年在南极用的,笔帽上还留着他的指印,现在握在手里,像还能摸到他的温度。
桌上摊着本日记,封面是淡绿色的星苔纸,是林溪特意给她做的,说“写字不硌手”。已经写了大半本,里面的字迹从工整到歪斜,记录着这些年的日子:“2055年3月,星苔田收了第一茬种子,给心宝寄了半斤”“2060年6月,小满第一次种番茄,把苗浇死了,哭了半宿”“2070年10月,深海哨站亮了,心宝说听到‘它’的声音,像在唱歌”。最后一页还空着,等着她写最后的话。
“奶奶,姜茶温好了,您喝一口再写?”凌星端着搪瓷杯进来,杯子是当年苏婉和凌凡共用的,杯沿还沾着点姜茶渍。她把杯子放在桌上,轻轻帮苏婉理了理毛毯,“今天星苔田的光特别亮,我给您摘了个‘凡心番茄’,甜得很,您尝尝?”
苏婉摇摇头,笑着把钢笔往纸上凑:“不喝了,趁现在还能写,把话跟你爷爷说清楚。”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你爷爷走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跟他说星苔田的事,没来得及跟他说孩子们都长大了,没来得及跟他说,地球变绿了——这次得跟他说全了,不然他该着急了。”
凌星的眼眶有点红,却没哭,只是蹲在旁边,帮她扶着日记本:“您慢慢写,不急。爷爷在那边等着呢,肯定愿意听您说。”她看着苏婉的手在纸上慢慢移动,笔尖落下,写出第一行字:“凡,我来了。”
苏婉的手颤得更厉害了,却没停:“你走了这些年,我守着星苔田,守着观察站,守着咱们的孩子。心宝成了院长,教出好多守护者;小满当了老师,跟孩子们说你的故事;星苔长得很好,全球都种满了,你当年说的‘平衡纪元’,我们做到了。”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笔尖继续动,“昨天深海哨站又亮了,星宝说,跟半人马座的信号对上了,以后咱们的星苔,说不定能长到别的星球上去——你要是知道,肯定会笑,说‘早知道星苔这么厉害’。”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日记本上,把字迹染成了暖金色。苏婉抬头,望着远处的星苔田——淡绿色的光像海浪,慢慢起伏,叶片上的露珠闪着光,像无数颗小太阳。她想起当年和凌凡在田边的日子,他坐在轮椅上,她蹲在旁边,一起给星苔浇水,一起看海鸟飞过,一起等番茄成熟。那些日子,没有惊天动地,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凡,我有点累了。”她的笔尖慢下来,字迹越来越淡,“这些年,我把咱们的故事都记下来了,写了满满一本,等见到你,我念给你听。星苔田我交给星宝了,她会好好守着;搪瓷杯我洗干净了,跟你的钢笔放在一起;番茄种子我留了一袋,你要是想种,咱们在那边也种一块田,跟这边一样,早上能看到太阳,晚上能听到海。”
最后,她在日记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番茄和星苔,像当年凌凡在笔记本上画的那样。笔尖落下最后一笔,突然没了力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苏婉的手垂下来,轻轻搭在日记本上,像只是累了,想歇一会儿。
她望着窗外的星苔田,嘴角慢慢扬起,露出和凌凡当年离去时一样的微笑——平静、满足,没有遗憾。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像一层温柔的纱,把她的身影和星苔田的光融在一起。胸前的星苔吊坠——是凌凡当年用心核结晶给她做的,早就不再发光,却温润得像块玉,此刻被她的手轻轻握住,像握住了他的手,握住了这些年的岁月,握住了所有的爱与守护。
凌星静静地蹲在旁边,没有哭,只是轻轻把日记本合起来,封面朝上,让阳光照着那行“凡,我来了”。她知道,奶奶没有走,只是去见爷爷了,去跟他说星苔田的事,去跟他一起种番茄,去跟他一起听“它”的声音。
桌上的搪瓷杯里,姜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旁边的“凡心番茄”红得发亮,散发着甜甜的香。窗外的星苔田,淡绿色的光还在起伏,像在跟她告别,又像在欢迎她回家。
突然,一群海鸟从海面飞过,翅膀掠过阳光,发出清越的鸣叫声,顺着海风传到屋里,落在苏婉的耳边,像在说“一路走好”,又像在说“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苏婉的呼吸慢慢停了,手却还紧紧握着胸前的吊坠,脸上的微笑,永远定格在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观察站里很静,只有风过星苔田的沙沙声,像她和凌凡在田边说话的声音,温柔、平静,带着圆满的暖。
这本日记,成了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里面没有英雄的故事,只有一个女人守着爱人的念想,守着星苔田,守着地球的日子,却比任何传奇都动人,都温暖。
而她和凌凡的故事,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在星海里,守着他们的星苔,守着他们的爱,守着那个永远的“平衡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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