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苔田的晨雾还没散时,苏婉就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冲锋衣找了出来——是凌凡当年在南极穿的那件,袖口的补丁还是她用番茄纹方巾缝的,现在方巾的颜色淡了,针脚却依旧扎实。她蹲在轮椅边,慢慢帮凌凡穿上,手指碰到他手腕时,忍不住多捏了捏——比上次去东欧时更瘦了,皮肤下的骨头硌得人发疼,只有掌心的心核结晶,还泛着微弱的暖光。?
“今天风小,俺推你去心核那边看看?”苏婉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吹破晨雾,“凌心昨天打电话说,南极的地衣又往冰原外扩了半公里,她拍了视频,等你回来俺们一起看。”?
凌凡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苏婉肩上的帆布包上——包口露着半截熟悉的星苔样本罐,是他从南极带回来的那株,这么多年一直被苏婉放在包里,像护着块宝贝。“不用急着回来,”他的声音比晨雾还轻,却很清晰,“想多跟‘它’待一会儿。”?
从住的小屋到心核所在的溶洞,要走十分钟的石板路。路两旁的星苔叶片上沾着晨露,凌凡的轮椅压过石板时,叶片会轻轻往中间拢,像在给他们让路——这是“它”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在他疲惫时会用星苔铺成软毯,在他头疼时会让叶片挡住强光,从不用他刻意引导,只是默默陪着。?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儿不?”苏婉推着轮椅,慢慢数着路边的石板,“你当时被‘它’的能量弹出去,摔在这块石板上,俺还笑你‘连个石头都打不过’,结果你爬起来说‘这是它在跟俺打招呼’。”她低头看了眼凌凡的侧脸,晨光透过晨雾落在他脸上,把眼角的细纹染成了淡金色,“现在想想,你俩那时候就跟朋友似的,吵吵闹闹却谁也离不开谁。”?
凌凡轻轻笑了,指尖碰了碰路边的星苔——叶片立刻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像在撒娇。他想起第一次来溶洞时的场景:那时候心核还藏在岩石后面,泛着冰冷的紫光,他强行连接时差点被能量冲垮,是苏婉用星苔样本挡在他身前,喊着“俺们一起扛”;后来在南极,心核结晶帮他扛过了人工心核的冲击,现在,轮到他来跟“它”好好告个别了。?
溶洞的入口挂着串风铃,是凌心用星苔茎做的,风一吹就发出“叮叮”的轻响。苏婉推凌凡进去时,立刻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暖意——不是煤炉的暖,是“它”的气息,像裹着阳光的棉花,温柔地裹住两人。溶洞中央的岩石上,心核正泛着淡淡的绿光,比以前柔和多了,周围的岩壁上爬满了星苔,像给心核织了件绿色的外套。?
“俺在外面等你。”苏婉帮凌凡调整好轮椅的角度,让他正对着心核,然后把帆布包里的星苔样本罐放在他手边,“罐子里的星苔跟你心有灵犀,要是累了就跟它说说话,俺就在门口,喊一声俺就进来。”她走出去时,特意把风铃拨到一边,怕响声打扰到他。?
凌凡伸出手,掌心轻轻贴在心核上。没有剧烈的能量冲击,没有尖锐的精神共鸣,只有像水流般温柔的连接——他的意识顺着心核的绿光,慢慢往下沉,像沉入温暖的海。没有刻意去看什么,却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很多画面:?
是两百万年前的南极,原生地衣在火山灰里发芽,顶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慢慢铺满冰原;?
是恐龙时代的雨林,巨大的蕨类植物下,小恐龙在星苔丛里玩耍,踩得叶片沙沙响;?
是人类刚学会用火时,部落的人围着篝火,把星苔当成“神草”,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是他小时候,妹妹凌心拿着星苔样本,笑着说“哥哥,这草会发光”;?
是在荒岛的雨夜,苏婉把最后半块饼干塞给他,自己啃着树皮;?
是在南极的冰隧里,严长官用身体挡住落冰,喊着“你们先跑”;?
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凌心握着他的手,说“哥,以后我来守护‘它’”;?
是现在的非洲沙漠,孩子们在星苔田里追蝴蝶,手里拿着苏婉织的保温毯;?
是南极的绿洲,企鹅在星苔丛里筑巢,林溪和队员们在旁边记录数据;?
是未来的某一天,一个小女孩蹲在星苔田边,手里拿着番茄纹方巾,对着叶片轻声说话,像极了当年的苏婉……?
这些画面没有按时间顺序来,却像串珍珠,被“它”的意念串在一起,温柔地呈现在他眼前。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只有满满的“安”——是地球对所有生命的接纳,是“它”对他这么多年守护的回应,是所有被修复的土地,在轻声说“谢谢”。?
凌凡的意识在温暖的海里慢慢飘着,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轻,心核结晶的光越来越亮,和溶洞中央的心核慢慢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哪是他的,哪是“它”的。他想跟苏婉说声“谢谢”,想跟凌心说“你做得很好”,想跟严长官和陈同志说“世界真的变好了”,却发现不用说话,“它”已经把他的心意,传递给了所有他在乎的人。?
溶洞外的苏婉,突然感觉到帆布包里的星苔样本罐变得滚烫——不是灼人的烫,是像凌凡掌心的温度。她抬头看向溶洞,只见里面的绿光透过石缝渗出来,温柔地裹住整个洞口,连路边的星苔,都开始朝着溶洞的方向,慢慢舒展叶片,像是在迎接什么。?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凌凡坐在轮椅上,头微微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睛闭着,像睡着了一样。他的掌心还贴在心核上,心核的绿光正顺着他的指尖,慢慢流进他的身体,又从他的胸口流出来,和心核的光彻底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苏婉慢慢走过去,蹲在凌凡身边,握住他的手——还是暖的,掌心的心核结晶,还在轻轻搏动,和溶洞中央的心核的节奏,一模一样。她没有哭,只是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像以前他头疼时那样,轻声说:“凌凡,俺知道你没走。你只是跟‘它’在一起了,跟这片星苔田在一起了,跟所有你守护的土地在一起了。”?
她抬头看向心核,绿光正变得越来越柔和,像在回应她的话。溶洞外的风铃,突然自己响了起来,“叮叮”的声音,像凌凡在轻声笑。路边的星苔田,叶片上的晨露慢慢滚下来,落在石板上,像在鼓掌,又像在流泪。?
凌凡的呼吸,渐渐和心核的搏动同步,然后,缓缓停止。?
但心核的绿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像把整个溶洞,都变成了温暖的太阳。苏婉知道,他没有离开。他只是把自己的意识,融入了“它”的网络,融入了这片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变成了永恒的守望者——以后,当孩子们在星苔田里玩耍时,当苏婉煮姜茶时,当凌心在国际会议上谈论生态修复时,他都会在,像风一样,像阳光一样,像星苔的气息一样,永远陪着他们。?
苏婉慢慢站起来,把凌凡的蓝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好,又把番茄纹方巾从包里掏出来,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方巾上的番茄图案,在绿光的映照下,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像刚画上去的一样。她推着轮椅,慢慢往溶洞外走,心核的绿光跟在她身后,像条温柔的尾巴,把石板路上的晨雾,都染成了淡绿色。?
“俺会好好照顾星苔田,好好照顾‘它’,好好照顾凌心。”苏婉轻声说,声音被晨雾裹着,飘向远方的海面,“等春天来了,俺就种番茄,就像咱们说好的那样。到时候,俺会跟你说番茄长得多好,跟你说凌心又修复了哪个地方,跟你说这个世界,越来越好了。”?
海面上,朝阳慢慢升起来,把海面染成了金色。星苔田的叶片,在朝阳和绿光的映照下,泛着耀眼的光,像片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而溶洞中央的心核,还在轻轻搏动,把凌凡的意识,顺着生态网络,传递到了全世界——传递到非洲的沙漠,传递到南极的绿洲,传递到东欧的战后废墟,传递到每一片需要守护的土地上,像在说:?
“别怕,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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