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划开海面时，凌凡靠在船舷上，闻到了熟悉的海腥味——混着星苔特有的淡香，比南极的冰原气息暖了十倍。远处的观察站像颗嵌在绿岛上的白珍珠，屋顶的太阳能板反射着阳光，屋前的星苔田比去年更茂盛了，淡绿色的叶片铺得满地都是，偶尔能看到几只麻雀落在田埂上，啄食着叶片间的小虫。
“俺就说俺种的星苔错不了！”苏婉坐在船头，手里还握着船桨，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出发前俺让留守的队员多浇了些海水，你看，长得比咱们走的时候还旺，连旁边的三角梅都跟着开得艳了！”她指着星苔田边的花丛，紫红色的花瓣在风里晃着，像在欢迎他们回家。
船靠岸时，留守的队员早就候在码头，手里捧着刚摘的椰子，笑着喊：“凌哥！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凌心小丫头昨天还问，哥哥什么时候带星苔花回来给她插头发呢！”凌凡刚要站起来，腿却突然软了一下，苏婉赶紧扶住他，悄悄把手里的拐杖递过去——是她特意让队员做的，用岛上的竹子，还缠了圈番茄纹方巾，怕磨疼他的手。
“没事，就是有点晕船。”凌凡笑了笑，接过拐杖，慢慢走下船。踩在熟悉的沙滩上，沙子暖得烫脚，比南极的冰面舒服多了，可他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胸口发闷，得停下来喘口气——之前在医院康复时，医生就说过他的心肺功能比普通人弱，不能剧烈活动，只是他没料到，连走段沙滩都会累。
观察站的房间还是老样子，苏婉把他的行李放在床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他之前穿的蓝色冲锋衣，洗得干干净净，领口还缝了块补丁，是去年他在星苔田被树枝勾破的，苏婉一直没舍得扔。“俺每天都来打扫，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你看，窗外的玉兰花俺也给你留了枝，插在瓶子里能开半个月。”苏婉指着窗台上的花瓶，白色的玉兰花正开得盛，香味飘满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凌凡试着回归之前的生活——早上跟着苏婉去星苔田，看看长势；中午在实验室整理南极带回来的样本；晚上坐在屋前的藤椅上，听着海浪声发呆。可他很快发现，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弯腰给星苔浇水会腰疼，在实验室待久了会头疼，最让他在意的是，每次想和“它”建立精神连接时，大脑都会像被针扎似的疼，眼前还会发黑。
那天下午，他坐在星苔田边，试着伸出手，想感受“它”的意念——之前在南极，哪怕隔着万里，他都能清晰地“听”到“它”的回应，可现在，指尖只传来微弱的暖意，像隔着层厚厚的纱，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融为一体”的默契。星苔田里的叶片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只是安静地舒展着，像在安慰他。
“别硬撑了。”苏婉端着碗银耳羹走过来，放在他手边，“俺看你刚才又头疼了，护士给的止痛药俺放在你口袋里了，疼的时候就吃一片——赵工昨天打电话说，他跟林工研究过，你之前在南极连续透支精神力，心核结晶的能量虽然能修复身体，却补不上大脑的损耗，这不是你的错。”
凌凡拿起银耳羹，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我好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引导‘它’的能量了。上次严长官说南极绿洲有异常，我试着感应了下，只看到片模糊的影子，还差点晕过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之前能轻易引动星苔能量的掌心，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纹路，心核结晶的紫光，也比以前暗了不少。
没过多久，之前给凌凡做康复的李医生专程来了观察站，带了台便携式脑电波检测仪。检测结束后，李医生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报告，语气很沉重：“凌先生，你的大脑前额叶皮层，出现了不可逆的改变——简单说，就是之前过度使用精神力，导致神经细胞受损，以后不能再进行高强度的精神连接了，就算是轻微的引导，也不能超过十分钟，否则会引发癫痫。”
苏婉的手瞬间攥紧了衣角，眼圈红了：“就…就没有办法了吗？他之前那么厉害，能跟‘它’说话，能救那么多人…”
李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是永久性的损伤，除非有新的生态能量能修复神经细胞，可目前的技术做不到。不过…他和‘它’的基础连接还在，只是从‘主动操控’变成了‘被动共存’，就像普通人呼吸一样，不用刻意去做，却能感知到彼此的状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凌凡接过报告，看了眼上面的脑部扫描图——前额叶的阴影比之前明显了些，却没觉得难过，反而松了口气：“没关系，这样就好。”他抬头看向星苔田，“以前总想着，能多引导点能量，就能多救些人，可现在才明白，世界不需要一个能操控生态的‘神’，只需要一个能和‘它’好好相处的守护者。不能主动引导，反而能让‘它’按照自己的节奏修复生态，这不是坏事。”
苏婉愣了下，随即笑了，擦了擦眼泪：“你能这么想就好。俺早就跟你说过，就算你不能引导能量，俺也能陪你在观察站种星苔，煮姜茶，日子照样过得好。”她把番茄方巾掏出来，给凌凡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了，凌心今天放学就过来，她听说你回来了，特意画了幅星苔田的画，说要给你当书签。”
提到凌心，凌凡的眼神亮了起来。自从妹妹的手术成功后，凌心就一直在岛上的学校读书，周末会来观察站帮忙，每次都喜欢蹲在星苔田边，跟叶片说话，还总说“能听到星苔在笑”。之前他没太在意，现在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凌心来观察站时，她手里的星苔叶片，就比别人的亮了些——或许，凌心才是下一任能和“它”沟通的“桥梁”。
傍晚，凌心背着书包跑过来，手里举着幅画，上面画着绿色的星苔田，还有个小人牵着另一个小人的手，旁边写着“哥哥和心宝”：“哥哥！你看俺画的！老师说俺画得好！”她蹲在凌凡身边，突然指着星苔田说：“哥哥，星苔刚才跟我说，它今天很开心，因为你没有强迫它发光，还陪它晒太阳。”
凌凡的心猛地一动，他握住凌心的手，放在星苔叶片上：“心宝，你能告诉哥哥，星苔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凌心闭上眼睛，小眉头皱了皱，然后笑着说：“它说，你太累了，以后让俺来陪它说话，还说俺的手暖暖的，跟‘大星星’（指‘它’）的感觉一样！”
凌凡看着妹妹认真的样子，胸口的心核结晶突然传来阵温和的波动——是“它”的回应，带着“认”和“传”的意念。他轻轻摸了摸凌心的头，轻声说：“那以后，哥哥就教你怎么跟星苔说话，怎么听‘大星星’的声音，好不好？”
凌心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好！俺要跟哥哥一样，当星苔和‘大星星’的朋友！”
苏婉坐在旁边，看着兄妹俩的背影，悄悄把保温壶里的姜茶倒出来，放在石桌上——她知道，凌凡虽然失去了高强度引导能量的能力，却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那是比力量更珍贵的传承，是观察站里，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
可就在凌心牵着凌凡的手，在星苔田里慢慢走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小手指着远处的海面：“哥哥，你看！海面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在往这边飘！”
凌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夕阳下的海面上，有个淡蓝色的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观察站，光点周围的海水，泛着淡淡的紫色，像极了当年创世孢子在海面上的样子——那是什么？是新的生态异常，还是另一个“桥梁”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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