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还残留着玉佩的寒意,那缕黑气缠在《文心雕龙》封皮上,像一条不肯松口的蛇。他没看它,只是将竹简塞进怀中,袖口一抖,三支青弦箭已滑入掌心,箭尾“律”字硌着指腹,像是在提醒他——这书院,早就不干净了。
祠堂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靴底碾过青砖,节奏整齐得像是刑堂审讯的鼓点。
许鹤安的罗盘悬在半空,青铜指针熔成的光幕正缓缓下沉,像一张网,罩住两人头顶。他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这光路只能撑半炷香,走慢了,咱俩都得栽在这儿。”
沈砚没动,低头看着手中三支箭。
箭身上的毒液还在蒸腾,泛着青烟。他忽然抬手,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其中一支箭的缺口处。血一沾毒,立刻沸腾,竟在箭身上勾出一道暗纹——不是“律”,而是半个“归”字。
许鹤安瞳孔一缩:“你……用血解毒?”
“毒是假的。”沈砚声音冷得像井水,“淬的是‘引灵粉’,和王母昨夜制的墨同源。他们想用这个,激活箭里的器纹。”
话音未落,三支箭突然同时震颤,箭尾青光连成一线,直指地面裂缝。沈砚抬手,文气注入,箭身纹路逐一亮起,最终拼成一把虚钥匙的形状。
“咔。”
供桌下的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半块染血玉佩。
许鹤安冲上前,一把抓起玉佩,翻过背面。那道暗青色纹路瞬间与他心口的印记共鸣,皮肤下泛起微光。他喘了口气:“真是‘器引’……我祖父说,只有能共鸣的人,才能打开归墟岛的门。”
沈砚没接玉佩,而是盯着地面裂缝。
文气顺着钥匙虚影渗入,裂缝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一道石阶缓缓从地下升起,通向幽暗。
“走。”他转身就踏了上去。
许鹤安愣了愣,赶紧跟上。光幕在头顶收缩,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撕咬着边缘。
石阶尽头是一间密室,四壁刻满《安魂赋》铭文,中央摆着一座青铜鼎,鼎内堆着烧尽的竹简残片。沈砚走近,伸手拨开灰烬,指尖触到一块焦黑的木牌——上面刻着“文枢”二字,边缘裂痕与藏书阁密室的石门完全吻合。
“他们烧了半卷《天工开物》。”许鹤安声音发沉,“但没烧干净。”
沈砚没说话,将三支箭并排放在鼎边。箭身青光与鼎内残灰呼应,竟在空中投出一幅虚影——四面环渊,中央有塔,塔顶刻着半个“文”字。
归墟岛。
“你祖父的笔记里,提过这个地方?”沈砚问。
“提过一句。”许鹤安盯着虚影,“‘文道崩塌之夜,有人以血祭逆天改命,归墟塔起,万器归寂。’”
沈砚眼神一冷。
他抬手,文气凝成细线,缠住其中一支箭,轻轻一扯。箭身“啪”地裂开,露出内里嵌着的一小片琴弦——与裴婉娘昨夜塞给他的残片,材质完全一致。
“她知道我们会来。”沈砚将琴弦取出,按在鼎面。
青光炸开,虚影骤然清晰。归墟岛轮廓浮现,塔底多了三道锁链标记,分别写着“心”“音”“器”。
许鹤安猛地抬头:“这图……不是地图,是阵图!他们在用文道三脉做祭品,锁住归墟塔!”
沈砚指尖划过“音”字标记,文气微动。那片琴弦突然震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回应。
“裴婉娘的琴魂,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话音未落,密室四壁的《安魂赋》铭文突然同时熄灭。
一股阴冷气流从鼎底涌出,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呐喊——“不准改策论!”“文道不可变!”“你们毁了规矩!”
沈砚抬笔,空中疾书一个“静”字。
金纹扩散,怨潮暂歇。
许鹤安盯着那堆灰烬,忽然弯腰,从鼎底抠出一块青铜碎片。碎片边缘有齿痕,与沈砚怀中《文心雕龙》的缺口完全吻合。
“两卷《文心雕龙》……原来是一体的。”他声音发紧,“你手里的,是楚院长留下的善念卷。这一块,是当年被格律派抢走的恶念卷残片。”
沈砚接过碎片,文气注入。
碎片上的纹路亮起,竟与三支箭的器纹形成闭环。虚影中的归墟塔突然震动,塔顶那半个“文”字,缓缓补全成“文修”二字。
“文修领袖……就是楚明河的恶念。”沈砚声音冷得像冰,“他借格律派之手,烧禁书、灭铸器师、压文心,为的就是这一天。”
许鹤安握紧罗盘,指针已彻底断裂,只剩一截残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他们把‘音’脉也锁了?”
沈砚没答,而是转身走向密室出口。
“先回课堂。”
许鹤安一愣:“你还去考试?”
“他们让我写《论文道本源》。”沈砚脚步未停,“我还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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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内,十二名格律派弟子已布下血阵,地面纹路如蛛网蔓延,中央供着一尊“文道正统”铜像,眼窝燃着幽蓝火苗。
考官坐在案后,袖中锁文链垂地,冷冷盯着空位。
“沈砚未按时交卷,视为弃考。”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沈砚走进来,手里握着笔,袖口微动,三支青弦箭已隐入衣内。他走到案前,铺开宣纸,写下《论文道本源》五字,金纹浮现。
考官冷笑:“须以八股框架论述,不得妄改文气。”
沈砚不答,笔锋一转,写到“文道如水”时,突然在“水”字右半部添了三点烈焰纹。
“荒谬!”考官拍案而起,“文道属木,岂能掺火?”
沈砚落笔更疾。
字间文气骤凝,化作三十六柄微型飞剑,刺破宣纸,悬于头顶。他左手轻抬,文气如幕,将整个考场笼罩——正是《安魂赋》中的“定怨篇”。
血阵纹路刚要发动,却被文气压制,火苗骤暗。
“此乃妖术!”十二名弟子齐声喝斥,手中戒尺同时断裂,飞出锁文链,直扑沈砚。
沈砚单膝跪地,以指代笔,在飞剑环绕的策论卷上疾书《定魂咒》。金纹蔓延,将爆发的文气压缩成半透明茧房,将他与考卷围在中央。
考官脸色铁青,袖中飞出三道锁文链,却在触及茧房的瞬间被反噬,链身炸裂,碎片在地面刻出《器论》残章。
“你动了禁术!”考官嘶吼。
“我没动。”沈砚抬头,目光冷如刀锋,“是你们的锁文链,自己写出了《器论》。”
话音未落,茧房内文气骤变。
三十六柄飞剑突然合拢,将策论卷裹成剑鞘形状。沈砚伸手,将三支青弦箭插入剑鞘缝隙。
青光炸开。
剑鞘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天工开物》器纹,与许鹤安心口的印记完全呼应。
考官瞳孔骤缩:“这……这是‘文器合一’的图腾!”
沈砚抬手,文气锁链自袖中射出,缠住铜像脖颈,用力一扯。
铜像头颅炸裂,露出内里燃烧的竹简——正是《策论禁则》,上面还残留着“焚书净道”的朱批。
锁链收紧,竹简化为灰烬。
十二名弟子脸色惨白,纷纷后退。
考官颤抖着指向他:“你……你私铸凶器,其心可诛!”
沈砚没答,而是将剑鞘轻轻放在案上。
“文道本源,不在八股,不在禁令,而在人心。”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你们烧书、杀人、设阵,以为能堵住变革。可你们忘了——”
他抬手,文气注入剑鞘。
“——文火不灭,器魂不散。”
剑鞘骤然爆开,化作漫天金屑,每一片都映出一个字。
连起来,正是《新策论十则》全文。
考官踉跄后退,撞翻案桌。
就在这时,祠堂方向传来钟声。
一声,两声,三声。
沈砚转身,走向门口。
许鹤安已在廊下等他,罗盘光幕再次升起,指向书院后山。
“他们发现密室了。”许鹤安低声道,“格律派长老带人往这边来了。”
沈砚没回头,只是将笔插入袖中。
“走。”
两人踏入光幕,身影渐淡。
祠堂外,十二名弟子冲进课堂,只看到案上一堆金屑,和地上那三道刻着《器论》残章的锁文链。
考官跪在地上,颤抖着伸手,想捡起一片金屑。
指尖刚触到,金屑突然自燃,爆出一声尖啸。
一道青光从地底冲出,直射夜空。
光柱中,隐约浮现出一把未完成的剑,剑格刻“文枢”,剑鞘位置空缺,唯有琴纹若隐若现。
剑尖,正指着归墟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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