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开始从心理层面，去武装他们的士兵了。他们研究人性，利用人性，将人性中最不稳定的‘情绪’，锻造成了最锋利的武器。而我们，还在要求士兵抹杀人性，成为冰冷的机器。将军……这种理念的差距，比武器装备的差距，更令人恐惧。”
筱冢义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营长安抚“刺头”的画面，再结合现在这一幕，一条完整的、可怕的逻辑链条在他脑中形成。
选拔有天赋的璞玉，包容他们的个性，再引导他们最原始的情绪，将其转化为纯粹的战斗力……
这支军队，他们到底进化到了什么地步？
天幕下，楚云飞的司令部里，一片死寂。
孙铭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戎马半生，见过的兵痞刺头不计其数，处置的方法无非是关禁闭、打军棍，何曾想过，兵还能这么带？把班长当敌人？这要是传出去，军心不就散了吗？
楚云飞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话，像是在对自己低语。
“云飞啊云飞，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真正的差距。”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我们还在为德械、美械沾沾自喜，我们还在强调精神意志，强调服从。可他们……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他们开始深入到每一个士兵的内心，去挖掘那最深处的潜力。愤怒、不服、嫉妒……这些在我们看来是毒药的东西，在他们手里，却可能变成克敌制胜的良方。”
“他们有一套驾驭人性的方法论。这比任何先进的武器，都更可怕。”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女兵说完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之后，站得更加笔挺，眼中的光芒也更加锐利。而那个营长，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种自信，这种掌控力，让楚云飞感到一阵无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和他的军队，与天幕上那支军队的差距，或许，真的已经不是一个时代了。
独立团阵地上，李云龙忽然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魏大勇和段鹏喊道：“和尚！段鹏！你们两个给老子过来！”
两人赶紧跑到跟前。
李云龙指着天幕：“看到了吗？学着点！以后上了战场，别他娘的光知道用蛮力！也给老子用用脑子！把你们心里那股火，那股劲，全都给老子对准了鬼子！谁要是再敢把气撒在自己兄弟身上，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团长！”两人轰然应诺，眼睛里也闪烁着兴奋的光。
李云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看向天幕，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叶寸心……嘿，这名字，带劲儿！真是个好兵啊……”
天幕上的画面，刚刚还是一片尽在掌握的沉稳，转瞬间，风云突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叫叶寸心的女兵已经被营长彻底折服，即将成为一柄淬炼完成的利刃时，那个营长却开口了。
他没有继续顺着情绪引导，反而话锋一转，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的口吻开始了训导。
“……但是，叶寸心同志，你要记住，愤怒可以是你对敌的武器，却不能是你对抗纪律的借口！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你的天赋，你的情绪，都必须在规矩的框架内，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任何超出这个框架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都是要被纠正的！”
这番话，就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叶寸心刚刚燃起的火焰上。
画面里，女兵的身体猛地一僵。她脸上刚刚浮现的锐气和信服，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愤怒所取代。
“报告！”
她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划破了训练场的宁静。
那个营长面无表情：“说。”
“我不干了！”叶寸心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我要退出！退出这个什么狗屁火凤凰选拔！”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天幕之下，所有正在观看的军队，无论敌我，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刚还在感慨对方带兵理念先进的楚云飞司令部里，孙铭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刚刚被楚云飞那番“驾驭人性”的理论说得哑口无言，心里正憋着一股劲，现在看到这一幕，他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司令！您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孙铭激动地指着天幕，“这就是他们那套方法的后果！简直是胡闹！无法无天了！一个兵，一个兵啊！居然敢在训练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长官喊要退出！这要是我们晋绥军的兵，我当场就一枪毙了他！这不叫引导，这叫纵容！是哗变！军心何在？国法何在？”
方立功也紧锁眉头，附和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军队存在的基石。此女公然抗命，要求离队，影响极其恶劣。若不严惩，何以治军？”
楚云飞没有理会他们的激动。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像是被吸进了画面里。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士兵的抗命，而是那套可怕方法论所面临的第一次真正危机。
如何处理这个危机，才是这套方法的精髓所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画面里那个营长。
那个营长，面对叶寸心的咆哮，面对周围士兵投来的惊愕视线，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甚至连语调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那副严肃而沉稳的样子。
“叶寸心同志，我再说一遍，收回你的话。”他的声音通过训练场边的广播喇叭传出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这里是人民军队，是保家卫国的战斗集体。不是你家开的客栈，更不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独立团阵地。
“他娘的！”李云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唾沫星子横飞，“反了！反了她了！这叫什么事儿？老子刚夸她是个好兵，有种！转头她就要撂挑子不干？当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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