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水声淅淅沥沥,混着水汽从帘缝里漫出来,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
无咎靠在槐树粗糙的树干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树皮。
10倍体质强化不仅让他力量倍增,听觉、触觉也远比常人敏锐。
此刻,除了屋内的水声、重耳偶尔调整坐姿的轻响,他还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动静,来自沐浴屋东侧的土墙后。
那动静很轻,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鞋底蹭过地面的沙砾,还有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无咎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目光扫过那面夯土砌成的墙。
春秋时代的土墙,墙体不算厚,约莫两尺宽,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几片枯叶?
内侍就站在离帘布几步远的地方,双手垂在身侧,眼神躲闪,时不时往土墙方向瞟一眼,喉结还在偷偷滚动。
无咎心中冷笑,看来这不是意外,早就在墙后等着了。
宴席上他几次三番偷瞄重耳胸口,被颠颉、魏犨怼回去后还不死心,竟想出这么龌龊的法子。
在沐浴屋隔壁的空房里,隔着土墙窥探。
这等行径,比当面询问更卑劣,也更让人不齿。
无咎缓缓站直身体,脚步放轻,朝着土墙走去。
他的动作很缓,没引起内侍的注意。
那内侍正紧张地盯着帘布,似乎在等着什么信号。
离土墙还有三步远时,墙后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更急促了,还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像是有人不小心碰掉了墙根的碎土块。
无咎停下脚步,耳朵贴向墙面。
能清晰听到墙后之人的心跳声,慌乱中带着几分急切,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这心跳的节奏、呼吸的频率,竟与宴席上曹共公的状态有些相似。
无咎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不用再猜了,就是曹共公那厮。
他抬起右手,手指微微蜷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淡白。
10倍体质的力量在掌心凝聚,连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力量牵引,变得有些凝滞。
“咎先生,您……您要做什么?”
内侍终于察觉到不对,声音发颤地问道,脚步还往后退了半步。
无咎没理他,目光锁定在墙面一处相对薄弱的位置。
那里的夯土颜色较浅,像是之前修补过,质地更松散。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一拳打了上去。
“砰!”
沉闷的巨响在偏院里炸开,像是惊雷落地。
无咎的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强大模力量瞬间击穿了两尺厚的夯土。
轰出一个碗口大的洞,木屑(土墙内夹杂的支撑木)和碎土块飞溅而出,落在地上噼啪作响。
墙后的动静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啊!”
那声音尖利又慌乱,正是曹共公的声音!
无咎收回拳头,看着墙上的破洞。
能透过洞口看到隔壁空房里的景象:曹共公正扒在墙根,脸上还沾着碎土,头发散乱。
原本用来垫脚的木凳倒在一旁,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吓得脸色惨白的侍从。
曹共公显然没料到墙会被一拳打穿,更没料到无咎会突然动手。
他瞪着洞口那只骨节分明、还沾着泥土的手,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胆毛贼,竟然再此偷窃。”
无咎的声音透过洞口传过去,冷得像冰?
他没直接点破曹共公的身份,毕竟现在还在曹国境内,撕破脸对队伍没好处,但若不给他点教训,这蠢货怕是还会有下次。
曹共公被这声喝问吓得一哆嗦,也顾不上什么国君体面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嘴里还含糊地喊着:“快……快扶寡人走!快走!”
两个侍从也回过神来,连忙架起曹共公,跌跌撞撞地往空房门口跑,连掉在地上的帽子都顾不上捡。
慌乱中,曹共公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着跑出了空房,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偏院外。
无咎看着洞口外空荡荡的空房,收回目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一旁的内侍早已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双腿还在不停发抖,嘴里喃喃着:“不……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聒噪。”
无咎冷冷瞥了他一眼,内侍立刻闭上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屋内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帘布被猛地掀开,重耳裹着粗布衣裳走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脸上满是惊讶:“咎先生,方才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大动静?”
“公子莫慌。”
无咎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静,“方才听到墙后有贼,像是想偷东西,还往屋里窥探,我便动手打穿了墙,那贼已经跑了。”
他没提曹共公的名字,也没说窥探隐私,只说是偷东西。
重耳素来重礼,若是知道曹共公如此卑劣,怕是会当场动怒,反而不好收场。
重耳走到土墙边,看着那个碗口大的洞,又看了看地上的碎土,眉头紧锁:“曹宫之中怎会有贼?还是在这偏院附近?”
“许是哪个侍卫胆大包天,想趁公子沐浴时偷些东西。”无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公子快回屋擦干头发,免得着凉,这里有我处理,不会再有意外了。”
重耳点点头,虽还有疑虑,但见无咎神色镇定,也放下心来,转身回了沐浴屋。
就在这时,偏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魏犨粗声粗气的喊:“公子!咎先生!出什么事了?刚才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
只见魏犨提着铜剑,率先冲了进来,颠颉、赵衰、狐偃也跟在后面,神色都很紧张。
僖负羁落在最后,脸上满是担忧,还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袍角。
魏犨一进院就看到了墙上的破洞和瘫在地上的内侍,眼睛瞬间瞪圆了:“好啊!曹国果然有贼!还敢跑到公子身边来撒野!咎先生,那贼呢?某去追他!”
“已经跑了。”
无咎拦住他,“不过是个小贼,不值得魏将军动气。
况且这里是曹宫,我们若是贸然追出去,反而会被曹君抓住把柄,说我们在曹宫闹事。”
颠颉也收起了拔剑的动作,走到土墙边看了看,又看了看瘫软的内侍,冷哼一声:“什么小贼?我看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不然怎么偏偏选在公子沐浴的时候来?”
他的话戳中了要害,赵衰、狐偃都看向内侍,眼神带着审视。
那内侍被几人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摆手:“不……不是安排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狐偃走上前,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方才你站在这里,就没看到什么人靠近?没听到墙后的动静?”
内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怕说错话,最后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僖负羁看着眼前的场面,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必然是曹共公的主意,只是被无咎撞破了。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对重耳道:“公子,此事怕是一场误会。许是宫中侍卫巡查时不小心惊扰了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他这话是在给曹共公找台阶下,也在给重耳台阶。
无咎看了僖负羁一眼,这人倒是个明事理的,可惜在曹国说了不算。
“僖大夫说笑了。”
重耳从帘布后走出来,头发已经擦干,脸色恢复了平静,“不过是个小插曲,谈不上怪罪。只是曹宫的治安,确实该好好管管了。”
这话不软不硬,既没戳破真相,也表达了不满。僖负羁连忙点头:“公子说得是,寡人……曹君定会加强宫中治安,绝不让此类事再发生。”
无咎适时开口:“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回驿站吧。”
“公子刚沐浴完,不宜在宫外久留。”
重耳点头:“也好,僖大夫,今日多谢曹君的宴席,我等就先告辞了。”
僖负羁连忙应下,还想留众人再坐片刻,却被无咎用眼神制止了。
再待下去,指不定曹共公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众人转身往外走,魏犨、颠颉一左一右护在重耳两侧,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内侍一眼。
那内侍直到众人走远,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把后背的衣裳浸湿了。
走出曹宫大门,坐上马车,魏犨还在愤愤不平:“咎先生,你说那贼是不是曹共公?”
“我看就是他,想趁机窥探公子,被你撞破了才装成贼!”
颠颉也附和:“没错,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到沐浴屋,贼就来了?
无咎没直接回答,只是看向重耳:“公子,不管是不是曹共公,我们都不能再在曹国久待了。”
“明日一早,我们就以宫中不安全为由,请求离开。”
重耳点头,脸色凝重:“方才墙后的动静,我隐约听到像是曹共公的声音。”
“他若真如此无礼,曹国确实不能再留。”
赵衰也道:“是啊,曹君既无诚意,还心怀龌龊,再待下去只会徒增屈辱。”
“明日我们就走,去宋国,宋国或许能善待我们。”
马车轱辘滚滚,驶离曹宫,朝着陶丘驿站的方向而去。
车厢里,众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而曹宫深处,曹共公正坐在寝殿里,脸色铁青地摔着东西。
瓷瓶、玉器被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狼藉。
“废物!都是废物!”
曹共公指着跪在地上的侍从,气得声音发抖,“寡人不过是想看看重耳的骈胁,怎么就被那无咎识破了?还被他一拳打穿了墙,传出去,寡人的脸都要丢尽了!”
侍从们把头埋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一旁的大臣僖负羁小心翼翼地开口:“君上,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用。”
“那无咎身手不凡,重耳的随从也个个勇猛,我们若是再招惹他们,怕是会惹祸上身。不如明日就送他们些粮草,让他们离开曹国,省得再生事端。”
曹共公喘着粗气,瞪着僖负羁:“让他们走?寡人还没看清楚呢!”
“君上!”
僖负羁提高了声音,“重耳虽流亡在外,但身边有赵衰、狐偃、无咎这等人才,将来未必不能归晋掌权。”
“今日我们已经失礼,若是再留他们,万一再闹出什么事,将来晋国报复,曹国承受不起啊!”
曹共公愣住了,他只图一时好奇,倒没考虑过后果。
想起无咎那拳打穿土墙的力量,还有魏犨、颠颉怒目而视的样子,他心里也泛起一丝怯意。
“好……好!”曹共公烦躁地挥手,“明日就送他们走!给他们些粗粮,再给几匹劣马,别让他们在曹国多待一刻!”
僖负羁松了口气,躬身应下:“臣遵旨。”
夜色渐浓,陶丘城的两处地方,都在为明日的离别做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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