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查院的地牢,阴冷潮湿。
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程巨树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刑架上。
他的丹田已废,横练功夫荡然无存,只剩下北齐八品武夫那强悍的体魄还在苟延残喘。
范闲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刀锋反射着火把的光,在他指尖灵活地跳跃。
他没有看程巨树,只是盯着跳动的火焰,语气平淡。
“谁派你来的?”
程巨树耷拉着脑袋,粗重的喘息回荡在地牢里,他没有回答。
范闲也不着急。
他站起身,走到程巨树面前,用手术刀的刀背拍了拍对方粗壮的胳膊。
“你的骨头很硬。”
“我听说北齐的横练功夫,练到极致,刀枪不入。”
“可惜,你的关节是你的弱点。”
范闲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寒气。
“那个用球棒的黑衣人,是个行家。”
“他没杀你,只是废了你,就是想留个活口。”
“你猜,他是为谁留的活口?”
程巨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范闲笑了。
他收回手术刀,重新坐下。
“给你个机会。”
“说出名字,我给你个痛快。”
“不然,鉴查院的手段,你应该听说过。我可以让你体验一遍,保证不重样。”
程巨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怨毒。
“范闲!你不得好死!”
“啪!”
范闲的身影快如闪电,一个耳光狠狠抽在程巨树的脸上。
力量之大,让程巨树的脑袋撞在后面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耐心有限。”
范闲甩了甩手,坐回原位,眼神冷得吓人。
“我再问一遍,是谁?”
程巨树的嘴里满是血,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有种就杀了我!”
“杀了你?”
范闲歪了歪头。
“太便宜你了。”
他站起来,拿起旁边烧得通红的烙铁。
“滕梓荆是我朋友。”
“你差点杀了他。”
“你差点杀了他的老婆孩子。”
“所以,我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我会一寸一寸,敲碎你身上每一根骨头。我会把你的人皮,完整地剥下来,做成一张鼓。”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堆烂肉。”
范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说出的话,让地牢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程巨树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东西。
那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疯狂。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范闲将烙铁凑近程巨-树的脸。
灼热的气浪烤得他皮肤刺痛。
程巨树终于怕了。
他是个武夫,不怕死,但他怕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我说!我说!”
他嘶吼起来。
范闲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是林珙。”
“司理理只是个幌子,真正要我杀你的,是林珙!”
林珙。
当这个名字从程巨树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范闲手里的烙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林珙。
宰相林若甫的二儿子。
太子一党的骨干。
长公主李云睿的外甥。
也是……他未婚妻林婉儿的二哥。
一股无法遏制的杀意,从范闲的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那股杀意是如此的浓烈,如此的冰冷,让整个地牢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程巨树看着范闲的表情,吓得浑身发抖。
“我说了!我全都说了!给我个痛快!”
范闲没有理他。
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地牢。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杀意在他胸中沸腾,翻滚,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林珙。
你必须死。
回到范府,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滕梓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看到范闲进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少爷。”
“躺着别动。”
范闲快步走过去,按住他。
“医生怎么说?”
“皮外伤,断了几根骨头,养养就好了。”滕梓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他看着范闲,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少爷,这次……多亏了那个‘天灾’的人。”
“要不是他,我这条命就交代在牛栏街了。”
“那个组织……太强了。强的不是人。”
滕梓荆回想起那一棒,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少爷,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也是‘天灾’救的。”
“以后,我滕梓荆,就为你一个人活。”
“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范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什么傻话。”
“我们是朋友。”
“好好养伤,你老婆孩子还等着你。”
安抚好滕梓荆,范闲一个人回到书房。
他坐在黑暗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林珙的脸,滕梓荆的伤,还有那个手持球棒的黑衣人,交替出现。
“天灾……”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闲王府。
书房里。
李云歌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衣,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古剑。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影七单膝跪地。
“此刻,范闲什么反应?”
“很震惊。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程巨树呢?”
“已经交给鉴查院,范闲亲自审的。”
李云歌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
“他很快就会知道,是谁想要他的命了。”
“当鉴查院给不了他公道的时候,他会来找我们的。”
李云歌放下古剑,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收服范闲这盘棋,最关键的一步,要落子了。”
第二天。
范闲去了鉴查院。
他直接找到了言若海。
“我要你们抓林珙。”
范闲开门见山,语气冰冷。
言若海正在看卷宗,闻言抬起头,皱了皱眉。
“范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珙,当朝宰相的二公子。”
“我当然知道。”范闲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程巨树已经招了,就是他主使的牛栏街刺杀案。”
言若海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卷宗。
“只有程巨树一个人的口供,算不上证据。”
“一个北齐的死囚,他的话,在法理上站不住脚。”
“尤其,指控的对象是林珙。”
“没有铁证,鉴查院不能动他。”
“铁证?”范闲怒极反笑,“你们鉴查院抓人,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
“规矩一直都在。”言若海的表情很严肃,“只是看对谁用。”
“对林珙,就必须讲规矩。”
范闲死死地盯着他。
“所以,你们是不打算管了?”
“不是不管,是不能管。”言若海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范闲,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牵扯太大,你不要冲动。”
范闲明白了。
所谓的规矩,所谓的证据,都是借口。
说到底,是林珙的身份太高,是林若甫的权势太大。
鉴查院,不敢动。
或者说,不愿意为了他这个私生子,去得罪一位权倾朝野的宰相。
“好。”
“好一个不能管。”
范闲转身就走,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公道,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只能自己去拿。
他派人去找林珙,想自己动手。
可林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牛栏街事败,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整个京都,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范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有满腔的杀意,却找不到复仇的目标。
深夜。
范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着闷酒。
月光冰冷,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范闲猛地回头,五指已经扣住了一只酒杯。
“谁?”
“范公子,别来无恙。”
沙哑的声音响起。
影七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还是那身黑衣,还是那张鬼脸面具。
“是你?”范闲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你来干什么?”
“我家主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影七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们可以提供林珙的位置。”
“以及,一个让他无法被任何人追踪到的机会。”
范闲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盯着影七,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有什么目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懂。
“我家主人欣赏你。”
影七的回答简单直接。
“我们帮你除掉一个麻烦,你欠我们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现在不用还。”
“等到你执掌内库的时候,我们需要一条特殊的‘商路’。”
商路?
内库?
范闲瞬间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次帮助,这根本就是一场交易。
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投资。
“天灾”看中的,是他母亲留下的内库财权,是他未来的价值。
他们笃定,他能赢。
范闲看着影七,忽然笑了。
他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滕梓荆的仇,必须报。
林珙,必须死。
至于未来的人情……
那就等到了未来再说。
“我答应你们。”
“明智的选择。”
影七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在石桌上。
“这是林珙今晚的藏身之所。”
“他躲在城外一处别院里。”
“上面,还有别院周围鉴查院暗探的换防时间表。”
“你们有十五分钟的窗口期。”
范闲拿起那张纸,打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地图画得无比精细,不仅标记了林珙所在的房间,连周围每一个明哨暗哨的位置,以及他们换防的具体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分秒不差。
这情报的精准度,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天灾”的触手,到底伸到了多深的地方?
连鉴查院的内部布防都能了如指掌?
范闲对这个神秘组织的实力,有了一层更深的恐惧。
“合作愉快。”
影七说完,身影一闪,再次融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城外,别院。
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范闲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别院外的一棵大树下。
他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暗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两队巡逻的暗探交错而过的瞬间,十五分钟的窗口期,到了。
范闲动了。
他没有进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雨里。
一道黑影,比夜色更深,比雨水更冷,从他身旁掠过,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别院。
是五竹。
片刻之后。
别院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戛然而止。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雨水冲刷着屋檐,发出沙沙的声响。
五竹回来了。
他蒙着双眼的黑布上,沾了几滴雨水。
“他问我你是谁。”
五竹说。
“你怎么回答的?”
范闲问。
“我让他下去问。”
范闲沉默了。
他收起伞,转身走进别院。
林珙倒在血泊里。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眉心处,有一个细小的血洞。
一击毙命。
范闲站在他的尸体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仇得报,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心中反而是一片空洞。
他知道,从他点头同意那场交易开始,自己就已经和那个名为“天灾”的神秘组织,彻底绑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被动地卷入棋局。
他亲手,将自己变成了一枚棋子。
雨,越下越大。
范闲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衣服,冲刷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开始主动思考。
这个“天灾”的主人,究竟是谁?
有如此通天的能量,有如此长远的布局,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京都权贵的脸。
太子。
二皇子。
长公主。
甚至是……庆帝。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张脸上。
那张脸总是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趣。
闲王,李云歌。
范闲的目光,穿透雨幕,望向京都的方向。
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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