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江南青石板路,终停于太湖畔旧宅门前。萧砚扶门而下,风拂衣袖,未带随从入内。仆人接过图纸,他只留一卷《水利十三策》在案,其余尽数交出。自此闭门谢客,晨起读书,午后观湖,夜则独坐庭前。
数日后,边关急报传至政事堂。
西夏小股骑兵趁夜南下,意图劫掠秦凤路粮道。岳飞未请旨调兵,依《兵备辑要》第三章“机动防扰”之法,命贺兰山口哨站启用蒸汽动力巡车。此车日行百里,轮轴带铃,沙地留痕清晰可辨。三更时分,侦骑回报敌踪已现,距宋境不足三十里。
岳飞即令铁甲战车两队伏于隘口两侧,连发弩阵布于高坡,火铳手藏身石后。又遣轻骑绕后断其归路,全军不举旗、不鸣鼓,静待敌入伏圈。
黎明前最暗之时,敌骑蜂拥而至。刚入谷地,地面机关触发,铁索横拉,绊马坑齐开。数十匹战马翻倒嘶鸣。未及反应,高坡弩阵齐发,箭如雨下。铁甲车自两侧推进,履带压碎乱石,轰然逼迫。火铳三轮齐射,硝烟弥漫,残敌溃散。
此战斩首二百七十,俘获马匹器械无数,主将被生擒。全程未动神机营主力,亦无将领临阵指挥,全凭哨探系统与既定战术执行。
捷报送达当日,慕容芷正在天工学府讲授“战场急救八法”。听闻前线伤员骤增,她当即点选十名女学毕业生,携酒精、止血钳、缝合线与油印手册北上。
途中遇暴雨,道路泥泞,一行人换乘轨道拖车,三日抵边。立设流动医站,就地培训军中医役。教以清洗创口、压迫止血、固定断肢,三日内使重伤存活率由三成升至九成。士卒称其为“活命娘子”,军中传唱新谣:“刀枪不怕,就怕不懂止血法;若得女医来包扎,断臂也能回家。”
消息传回汴京,陈无咎召六部官员议事。他展开西北布防图,指出三处新设蒸汽哨站已连成一线,可昼夜监控三百里边境。又示火器坊月报:新型连发弩量产提速四倍,成本降低三成,足供五万边军换装。
“从前御敌靠名将,如今靠制度。”他在政事堂直言,“萧砚所遗非止技艺,更是让凡人也能打胜仗的规矩。今日之胜,不在岳飞用兵如神,而在体系运转无碍。”
此时江南宅中,萧砚正倚窗读报。
第一份是西北大捷,详述伏击经过;第二份是海疆巡查记录,明州水师以蒸汽炮舰驱逐倭船三艘,未伤一人;第三份来自岭南,新设火药坊已投产,首批配发至广西戍边部队。
他看完,缓缓合上纸页,闭目良久。
窗外梅树微动,一片花瓣坠落肩头。他抬手拈起,凝视片刻,忽而轻笑。
当夜,月照庭院,湖面泛银。他独坐梅下,手中仍握那片花瓣。远处传来渔舟晚唱,声渐远去。
“山河依旧,人间已换。”他低声说,“天工已成,万民共治,吾可安心去矣。”
语毕,头微微一侧,靠于树干,呼吸渐止。
次日清晨,仆人奉茶入院,见主人未起,近前查看,方觉气息已绝。面容安详,唇角微扬,似含笑意。身旁案上摊着一页旧稿,墨迹犹润,写着:“春耕将始,宜修渠、换轴承、校犁深。”
油灯未熄,火苗轻晃。
外间屋檐下,一只木鸢静静停放——那是昨夜最后一封军情送来的模样。线绳垂地,末端系着半张烧焦的西夏令符。
湖对岸村落,鸡鸣初起。有孩童背书声随风飘来:“齿轮转,水轮行,铁牛耕地不用牲……”
萧砚的手垂落膝上,指尖离地寸许,仿佛还欲执笔。
院门忽响,有人推门而入,脚步急促。
“老师——”青年技生捧着新绘图纸奔来,声未尽,却见庭中景象,戛然止步。
他低头看手中《堤坝分流图》,又抬头望向静坐的萧砚,双膝一软,跪倒在石阶前。
图纸滑落泥中,一角浸了露水,字迹模糊。
东方天际,一抹淡红浮出云层,映得湖面如染薄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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