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行字还在震。
我手指按着冰面,脉动一下一下顶着指尖,像有人在底下敲摩斯密码。右眼全废了,左眼勉强能分清影子和人,可这字不是幻觉——它还在长,笔画越伸越深,爬过裂缝边缘,钻进冰层底下,像是活的。
“你杀了系统。但系统,本来就是你。”
我呸了口血沫,蹲下来,把开山刀插进字缝里。刀身嗡了一下,震得我虎口发麻。不是回响,是信号——有人在另一头接上了。
秦锋。
我脑子里刚蹦出这名字,刀柄猛地一抖,传来断断续续的声纹:“……锚点……不能动……”
声音像从井底往上爬,卡在半道,听得我太阳穴直跳。
我一把拔出刀,踉跄着往光柱消失的地方走。雪地上有半截机械臂,焦黑,扭曲,关节处还挂着一缕荧光毒液,绿得发亮。我捡起来,贴在胸口,闭眼。
没心跳。
可那毒液还在蠕动,顺着金属纹路往我掌心爬,像在认主。
我咬破指尖,血滴在左眼上,想再开一次预判。三秒就行,只要三秒,让我看看他还在不在。
画面黑的。
系统没反应,连“次数已耗尽”的提示都没有。彻底哑火了。
我他妈连未来都看不到了。
我蹲在那儿,手攥着那截机械臂,指节发白。风衣背后那四个字被烧得歪歪扭扭,“替死”俩字焦了一半,像是被谁用烙铁烫过。我想笑,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把血抹在残布上,写了两个新字:活着。
撕下那块布,缠在机械臂上,插进冰缝。
“你说替我活着……那这四个字,我先替你挂着。”
话刚落,地面又震了。
不是一下,是规律的,十二秒一次,像心跳。
我抬头,天上飘着几缕数据流,原本是乱的,现在自动聚拢,拧成一根根细丝,往中心收束。几秒后,拼出一棵树的轮廓——根扎在冰层,枝干往上冲,顶着天裂的边缘。
树心一闪,是秦锋的脸。
就一瞬。
我看他嘴唇动了,没声音,但口型我认得出来:**别动我**。
我喉咙一紧。
轩辕烈瘫在五米外,半边身子还是数据化的残影,喘得像破风箱。他抬手,冲我比了个“停”的手势:“动他,整个空间结构会塌。”
我盯着那棵树影,问:“他还能回来吗?”
“不能。”轩辕烈咳嗽两声,嘴角冒血,“他现在是锚点,两个世界的钉子。拔出来,裂缝重开,先知能借壳复活。”
我懂了。
他没死,但也回不来了。
他的肉身在崩解,意识被世界树幼体拖进根系,成了维持维度稳定的燃料。他最后那一捅,不是自杀,是把自己焊死在了系统底层。
我低头看手里的机械臂。毒液还在爬,顺着我手腕往上,不疼,反而有点暖。我忽然想起来,那年在毒雾林,他塞给我一瓶“冷却剂”,说是我泡岩浆后降温用的。
原来那不是药。
是树液。
是他从自己心脏里抽出来的命。
我蹲回冰上,把右眼流的血抹在左眼瞳孔上,最后一次试预判。
三秒。
画面来了。
黑白,卡顿,像老式录像机回放——我站在一片发光的根茎中央,秦锋背对着我,整个人半透明,胸口插着那团绿光树苗。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
别过来。
三秒结束,画面消失。
我坐在雪里,左眼视线越来越窄,像被人用黑布蒙住一半。我伸手摸风衣背后,焦黑的布料下,我用血补了四个字:**专业替你活着**。
没人看见,我自己知道。
我站起身,把开山刀扛上肩。刀柄沾血,滑了一下,我攥紧了。
“断后的事,下次再说。”
我转身,往冰原外走。
每走一步,地面那行字就淡一分。走到十步外,回头看,字没了,冰面光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那棵树影还在,悬在空中,根须往下扎,没入冰层深处。每隔十二秒,震一次。
我继续走。
风大了,吹得风衣猎猎响。背后那四个字被风掀起来,一闪一闪。
突然,我脚下一顿。
地面又震了。
不是十二秒一次的规律震,是猛地一抖,像有人从地底踹了一脚。
我回头。
那棵树影动了。
根须在冰层下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像血管在搏动。树干拔高,枝条扭曲着往上顶,刺破天际的残余裂痕。绿光从根部炸开,顺着冰面爬行,像电流过境。
我感觉手里的机械臂在发烫。
毒液全爬到我手腕了,顺着血管往里钻,不痛,反而像在修复什么。我右眼的眼眶突然一热,不是血,是某种东西在重新连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天空那棵树影猛地一缩。
然后——炸了。
不是崩塌,是绽放。
一道翠绿色的光柱从冰层冲天而起,比刚才封印先知时还猛。光柱笔直,贯穿天地,像一根钉子,把两个世界的裂缝彻底焊死。
我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刀差点脱手。
光柱持续了整整十七秒。
然后,静了。
树影消失,天裂愈合,连数据残流都不见了。冰原恢复死寂,只有那根光柱留下的痕迹——一道深达百米的沟壑,沟底布满发光的根茎,像电路板上的铜线,还在微微搏动。
我走过去,蹲下。
沟底中央,立着一根金属桩,半截埋在冰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秦锋·锚点·永久生效**
我伸手摸了摸。
冰凉。
但桩子在震,频率和刚才一样——十二秒一次,像心跳。
我坐下来,靠着桩子,喘了口气。
轩辕烈在远处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风太大,吹得耳朵嗡嗡响。我抬手抹了把脸,手上全是血和雪的混合物。
我从怀里摸出个东西——秦锋以前给我的一瓶解毒剂,标签都磨没了,我一直没扔。现在拿出来,拧开,一口灌了。
味道不对。
不是药味,是树汁的涩甜。
我愣了下,低头看瓶身。标签背面有行极小的字,像是用刀尖刻的:
**要是我成了锚点,这玩意儿就是你的新预判燃料。别浪费。**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
然后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把空瓶揣回兜里,站起身,扛刀继续走。
走出五十米,我忽然停住。
回头。
那根金属桩还在发光。
而沟底的根茎网络,不知何时,悄悄延伸到了我刚才站过的地方。一根细须,正贴着冰面,往我脚底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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