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叶辰身后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东海市午后燥热的空气和川流不息的街道，门内是恒温的冷气和两个女人截然不同的心绪。
赵雪梅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一菲，你太冲动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一个来路不明的剧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就算故事不错，从故事到一部成功的电影，中间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刘一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刚才叶辰坐过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个故事的余温。
“还有导演，”赵雪梅转过身，靠着吧台，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居然答应帮他去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让一个大三学生来执导你的转型之作，这个消息放出去，圈里人会把我们当成疯子，你的粉丝会以为我们被下降头了。”
赵雪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试图冷却刘一菲头脑发热的决定。
“雪梅姐，”刘一菲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刚才……没有被打动吗？”
赵雪梅一怔。
打动？何止是打动。从业二十年，她听过无数金牌编剧的精彩陈述，看过无数天花乱坠的项目企划书，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年轻人用最朴素的语言，勾勒出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世界。
那个叫安妮的公主，在罗马街头横冲直撞的样子，几乎要从空气中跳出来。
“被打动和拿你的前途去冒险，是两回事。”赵雪梅嘴上依旧强硬。
“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刘一菲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眼直视着自己的经纪人，里面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清醒，“我演了很多仙女，她们在天上飞，在云里爱，离我很远。观众喜欢，但他们喜欢的只是一个符号。”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渺小如蚂蚁的车流和行人。
“安妮不一样。她从高高在上的宫殿里跑出来，剪掉头发，穿着最普通的衬衫长裙，像个普通女孩一样，笨拙地、热烈地去拥抱一天的自由。她是我，也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这番话让赵雪梅彻底沉默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刘一菲的困境。被“神仙姐姐”这个标签捧上云端，也同样被这个标签困在原地。无数递过来的剧本，不是清冷出尘的仙子，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侠女，千篇一律，面目模糊。转型，是她们这几年来念叨得最多，也最无力的两个字。
“好吧。”赵雪梅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妥协，“先把剧本看完。如果剧本的质量对得起你这份冲动，我会去想办法。我会去联系华艺、博纳，看看谁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但是导演的事，你别抱太大希望，这确实是底线。”
刘一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淡，却像乌云后透出的光。
“谢谢你，雪梅姐。”
她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那里存着叶辰刚刚传过来的文件。她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文档被打开。
屏幕上，是简简单单的黑体字。
《罗马假日》。
-
叶辰走出宏伟的写字楼，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闻到的不再是办公室里高级的香薰，而是马路上汽车尾气和路边煎饼摊混合在一起的、充满烟火气的味道。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他有种不真实的眩晕。
刚才在办公室里，他表现得镇定自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刘一菲说出“这个剧本，我要了”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成了。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了。
他没有急着回学校，而是在路边找了个公交站台坐下。周围是等车的上班族和提着菜篮的大爷大妈，没人注意到这个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刚刚完成了一场足以搅动娱乐圈的“推销”。
叶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唤出了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
一块淡蓝色的光幕浮现在他眼前。
【每日情报已刷新】
【情报内容：华艺兄弟传媒集团将于下周三举行内部项目评审会，重点评估三个S级电影项目。其中，古装奇幻片《天问》因原定导演张国师身体原因，项目濒临搁置，目前正在紧急寻找接替人选。】
叶辰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张国师，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导演，相当于地球上的张艺谋。他筹备多年的项目出了问题？这可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可惜，这条情报对他目前来说用处不大。《天问》那种级别的项目，别说他一个学生，就是圈内的一线导演也未必够格接手。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
他的优势，不仅仅是脑子里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作品，还有这个每天刷新一次的情报系统。信息，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宝贵的财富。
他将这条情报记在心里，然后开始复盘刚才的会面。
提出当导演的要求，确实是一步险棋。
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不想只当一个“文抄公”，卖掉剧本，拿一笔钱，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别人拍成一部平庸之作，或者更糟，一部烂片。
他要的是名，是利，是真正站在这个行业金字塔顶端的资格。
导演，就是通往这一切的唯一路径。
只有成为导演，他才能拥有对作品的最终解释权；只有成为导演，他才能将脑海中那些经典的光影画面，原汁原味地复刻出来；只有成为导演，他才能从一个幕后工作者，真正走到台前，拥有和那些资本、明星平等对话的权力。
当然，他也知道，刘一菲答应去“谈”，和最终“谈成”，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大三学生，没有任何履历，想执导一部由刘一菲主演的电影，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制片方、投资人，没有一个会是傻子。
他需要更多的筹码。
“小伙子，407路来了，你还不上？”旁边的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辰回过神，冲大爷笑了笑：“谢谢大爷，我等下一趟。”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简陋的备忘录，开始飞快地打字。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等待刘一菲的消息。
他要准备一份详尽的、无可辩驳的、能让所有投资人闭嘴的导演阐述和分镜头脚本。
他要让他们知道，选择他，不是因为刘一菲的坚持，而是因为，他就是执导《罗马假日》的唯一正确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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