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蚀骨的晶雨未曾停歇,毒液般的雨点砸在锈红色的嶙峋岩壁上,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洼,腾起阵阵带着刺鼻腥味的白烟。溶洞内,光线晦暗,空气湿冷粘稠,混合着血腥、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玄璃蜷缩在洞壁一角,原本圣洁无瑕的白衣早已污损不堪,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没有一丝活气。唯有她微微摊开的掌心间,悬浮着一枚鸽卵大小、深邃如星空般的蓝色晶石,正散发着柔和却异常坚定的光芒,正是那枚沉渊星髓的核心。
这星髓之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晕,将她笼罩其中。光晕之内,那些平日里在她肌肤之下疯狂蠕动、嘶嚎不止的黑暗锁链,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变得迟滞而黯淡,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生命力的可怕诅咒,竟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但显然,驱动星髓对抗诅咒,对她而言亦是极大的负担。她双眸紧闭,长睫无力地垂落,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还残留着一丝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烬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幽灵雕像,默立在玄璃身前半步之地。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溶洞深处的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奇异的、呈现出星雾状银灰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以非人的频率高速颤动着,冰冷地捕捉、解析着星髓能量的每一分流转,记录着它对那恶毒诅咒产生的每一丝微妙抑制。海量的信息在他空茫的识海中奔流、重组、归档。
与此同时,他那远超常人的灵觉早已如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来,穿透溶洞,严密监控着外界。赤燎那充满暴怒与痛苦的咆哮隐约传来,晶雨砸落的噪音连绵不绝,而在这一切嘈杂之下,一缕更加冰冷、更加纯粹、充满恶意的窥探感,如同潜藏在暗流中的毒蛇,若隐若现,让他空洞的眼底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咚…咚…咚…”
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突兀地打破了溶洞深处的死寂。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带着铁靴拖沓地面的摩擦声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烬的身体微不可察地调整了角度,将身后虚弱的玄璃完全遮蔽。他缓缓抬起头,银灰色的瞳孔锁定了声音传来的黑暗甬道,萦绕在指尖的灰雾如同活物般悄然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
一个高大魁梧、宛如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星髓光芒勉强照亮的范围。
是赤燎。
这位焚血氏的少主,此刻的模样堪称凄惨。原本威风凛凛的赤红战甲破碎不堪,布满了刀斧劈砍和能量灼烧的痕迹,暗红色的血污与晶石碎屑糊满了全身。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额角撕裂而下,划过颧骨,皮肉外翻,仍在汩汩渗着血。他带来的那些彪悍氏族战士似乎已全军覆没,只余他一人杀出重围。那双惯常燃烧着战意与狂傲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拉扯的嘶嘶声。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第一时间就死死钉在了玄璃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颈间那因星髓之力而暂时沉寂的诅咒锁链上。那深邃的、安抚人心的蓝色光芒,映照着他惊疑、愤怒、不甘且充满血丝的瞳孔。
旋即,他的视线猛地扫向如同幽影般护在前方的烬,以及烬手中那柄残破不堪、却隐隐散发着不屈剑意的“未烬”长剑。
溶洞内的空气瞬间绷紧至极限,几乎要凝出冰碴!
赤燎身上,那明灭不定的焚血战纹再次隐隐发亮,强大而暴戾的力量感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疯狂涌动。烬依旧静立,周身却散发出一种非人的、源于灵魂本质的空寂与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声、乃至情绪。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怕的气场在这狭小空间内悍然对撞,激得空气中的尘埃都簌簌发抖,星髓的光晕似乎也随之荡漾了一下。
玄璃似乎被这凝练如实质的杀机惊动,睫羽剧烈颤抖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一线眼帘。黯淡的金瞳扫过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最终又无力地闭合,将全部残存的心神用于维系体内那脆弱的平衡。
“咯嘣……”
赤燎的拳头死死攥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凸起。天穹之眼降下的、如同神罚般的恐怖威压;烬那诡异莫名、竟能吞噬他焚血之力的灰雾;族中勇士临死前的惨嚎;近在咫尺却波折横生的星髓……无数的画面和情绪在他脑中疯狂冲撞、爆炸!
他赤燎不是只会无脑冲锋的蠢货!他是焚血氏未来的希望,肩负着复兴氏族的重任!眼前这一男一女,尤其是这个气息空洞得不像活物的男人,他们所牵扯的因果,大得超乎想象!那撕裂苍穹的“天穹之眼”,那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代表神明意志的可怖存在,竟为他们而显化!
继续死斗下去?即便在全盛时期,他尚且未能拿下这个诡异的男人,如今自己身受重创,对方虽也显出力竭之态,但那种深不见底的诡异感反而更令人心悸。更何况,那天穹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再次落下,将所有人碾成齑粉!
死战,唯有一起葬身于此,氏族复兴彻底成为泡影!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他眼中剧烈翻腾,如同风暴中的血海。最终,那沸腾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战意和杀机,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极其不甘地被他强行压回眼底深处。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低吼,宛如濒死巨兽的哀鸣。
“铛!”
他猛地将手中那柄巨大的、沾满血污的战斧,狠狠顿在地上,斧刃深深楔入坚硬的岩石,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宣告着某种无奈的妥协。
他抬起血红的眼睛,目光越过烬这尊“幽灵”,死死看向后方气息微弱的玄璃,声音因重伤和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沙哑得厉害:“那东西……星髓……当真能镇住你身上的鬼东西?”
玄璃没有睁眼,只是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微不可察。
赤燎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满是血腥和尘寰特有的铁锈味,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吸入肺腑碾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烬,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深的忌惮,有难以理解的惊疑,有被现实无情碾压后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做出的、沉重无比的决断。
“天穹……那群狗娘养的杂种!”他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浸着血挤出来,“它们为什么盯上你们,老子没兴趣知道!但它们的眼睛是因为你们才睁开的!老子的族人……不能白死!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他停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逾万钧:“这鬼地方已经被彻底封死了!那天穹之眼的恶心气息还他妈悬在上面!像盯着腐肉的秃鹫!单凭你们现在这鬼样子,或者单凭现在半废的老子,谁都别想活着爬出这条裂谷!”
烬silent地听着,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却像最精密的法器,精准地捕捉着赤燎每一块肌肉的纤维震颤,分析着他声带最细微的抖动,甚至感知着他血液奔流的速度和灵魂之火的起伏幅度。他在“阅读”眼前这个男人,评估着这突如其来提议背后的每一个可能性与风险。
“老子叫赤燎!焚血氏族最后的种!”他猛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染血的胸膛,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那黯淡的战纹随之闪烁了一下,“老子需要力量!需要这星髓的力量重燃氏族之火!而你们——”他目光扫过烬和玄璃,“需要活下去!需要躲开天上那该死的眼睛!”
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烬:“暂时休战!合作!一起从这鬼地方杀出去,逃开天穹的追杀!目标一致——活命!至于星髓……”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做出这个让步比在他身上割肉还要痛苦:“……情报共享!老子要知道这东西的所有底细!它从哪儿来,到底能做什么!之后……”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各凭本事!”
话音落下,他猛地低头,狠狠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拇指指尖。蕴含着灼热力量的心头精血顿时涌出。
他以血为墨,在自己古铜色、布满伤疤和战纹的胸膛上,快速而虔诚地划出一个古老、扭曲、充满蛮荒气息的图腾——那是一只于滔天烈焰中仰天咆哮的巨兽,是焚血氏族传承中最庄重、最不容亵渎、一旦立下便永世不得违背的血誓象征!
“以吾血!以吾魂!以先祖战火之名!”赤燎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洪亮、肃穆而疯狂,带着一种原始荒莽的力量感,在整个溶洞中激烈回荡,甚至暂时压过了洞外淅沥的晶雨声!
“焚血之誓:在此裂谷之中,直至逃离天穹凝视之前!吾赤燎,与尔等暂结同盟,互不为敌,共抗外侮!若违此誓”他声音如同炸雷,眼中血光爆闪,“血脉枯竭!战纹永熄!祖灵弃之!身魂俱灭!”
誓言完成的刹那,那以精血绘成的咆哮巨兽图腾猛地爆起一团刺目欲盲的血色光芒!
一股灼热、沉重、带着原始束缚力的奇异能量波动轰然弥漫开来,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缠绕、烙印在立誓者的灵魂本源之火上!这是一种源自尘寰古老血脉最深处的神秘法则力量,违背者,必将遭受血脉逆冲、战纹反噬、祖灵厌弃的可怕下场,比死亡更加凄惨!
烬的瞳孔中,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光疯狂闪烁。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约束力的性质、强度和运行机制,与他意识深处记录的某些极其古老的契约类法则碎片高度吻合。基于当前敌我状态对比、环境威胁等级、对方心理模型演算……结论快速生成:此血誓在当前极端情境下,具备高度约束力,可信度超过临界值。
玄璃也再次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凝视着那闪耀着血光、缓缓渗入赤燎皮肤、化为一道永恒烙印的誓言图腾,她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看向烬,极其轻微地颔首。
溶洞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晶雨腐蚀岩石的“嗤嗤”声,以及赤燎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终于,那尊如同阴影般的“幽灵”动了。
烬向前踏出了极小的一步,脚下无声无息。他银灰色的眸子,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缓缓聚焦在赤燎胸前那逐渐黯淡、却已深入魂灵的血色誓言烙印之上。
他开口,声音平直、淡漠,听不出半分情绪,却像冰冷的刀锋,清晰地斩断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敲定了这脆弱而危险的同盟:
“可。”
一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修饰,却重若千钧。
赤燎闻言,紧绷如铁铸的肌肉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纤维,但他眼中的警惕和沉重却未有半分减少。他重重地、带着宣泄意味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拖着伤痕累累、几乎快要散架的身躯,哐当一声瘫坐在溶洞另一侧的岩壁下,开始粗暴地检查处理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掏出随身携带的、气味刺鼻猛烈的氏族药膏,胡乱地涂抹起来。
同盟虽已初结,但气氛依旧凝滞得能冻僵血液。信任薄如一层冰面,其下便是万丈深渊。危机四伏的裂谷,高悬于顶的天穹之眼,如同催命的符咒,时刻提醒着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
烬重新将大部分注意力投向洞外。
那道冰冷的窥探感,似乎因为赤燎的立誓和洞内暂时平稳的气息而稍稍退却,隐匿得更深,但并未消失,如同跗骨之蛆。
他silent地伫立着,仿佛化作了溶洞本身的一部分,一半身躯沐浴在星髓幽蓝的微光中,另一半则彻底融入深沉的黑暗,守护着身后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生机之光,以及那个刚刚以血脉和灵魂起下重誓的、暂时的……盟友。
溶洞之外,晶雨未歇,杀机四伏。
他们的亡命之路,此刻,才真正刚刚开始。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神明凝视,每一步,都将是血与火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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