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烛光被穿堂风掀得摇晃，林初九弯腰将虎符按进保温箱拼成的操作台中央时，指尖能清晰触到金属表面传来的震颤——那是星坠碎片在暗格里与虎符共鸣，像两块磁铁隔着铁皮较劲。
“老林！”王胖子的大嗓门从投影屏里炸出来，蓝光映得他脑门发亮，“我把二十四史和各省方志全扫进数据库了！你猜怎么着？凡是被冥旗啃过的坟头，周边村子的族谱上准缺归葬记录！”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纸页哗哗响，“就拿咱上回跑的山东吕家集说，他们家谱里光绪三十年那页纸愣是被人用刀刮了！”
林初九没抬头，正用螺丝刀固定最后一块保温箱侧板。
这些原本装麻辣烫和奶茶的铁皮箱子，此刻箱面的古老纹路在星坠映照下泛着幽光，像活过来的血管。
“有人故意断了阴兵回家的路。”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抬头时眼里映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标记——全国三十七个冥旗异动点，每个点旁都标着“无归葬记录”的警示。
胡八一蹲在帐篷门口，工兵铲在地上划出半圈浅沟。
“胖子说的在理，我当年在新疆见过类似的。”他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精绝古城的鬼洞族，就是把族人埋进蛇神祭坛，断了轮回线。”他突然掐灭烟头，“初九，你这服务中心要是能补上这些记录……”
“那就现在补上。”林初九打断他，手指在终端上快速划过。
申报界面的地图突然放大到河南安阳，一片暗红区域里标着“战国乱葬岗”，客户信息栏只有一行小字：“楚卒，无姓名，存玉佩一枚，刻‘阿禾’。”
“地脉共振锚点启动。”系统提示音刚落，林初九掌心的星坠突然发烫。
他咬着牙将金光按进操作台，能听见地下传来闷响——那是地脉被激活的震颤，像老水车重新转动。
千里外的某条地下河，金色光流正顺着河网奔涌，穿过岩层，漫过断剑，最终钻进一座破败村庙的青石板下。
“禾儿……”
白发老妪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乱葬岗上。
林初九猛地抬头，终端屏幕上的客户信息栏突然跳出实时画面：土坯墙的村庙里，老妪浑浊的眼睛正缓缓清明，她颤巍巍摸向供桌，那里摆着块裹着蓝布的桂花糕，“娘给你留的……回来吃一口……”
乱葬岗里，那具被冥旗钉在腐木上的楚卒突然抽搐。
他身上的锈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眶里的黑泪“啪嗒”砸在地上——那不是血泪，是被冥旗封印的执念。
“阿禾在此，请归故里！”他跪下来，甲胄磕在碎石上，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急切，像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叮——申报通过。”
终端的提示音刚响起，帐篷里的烛火突然全灭。
地缝里涌出的黑气裹着腐臭味扑来，林初九被冲得踉跄，后腰重重撞在操作台上。
半透明的玄袍客从黑气里显形，他的脸像被揉皱的纸，声音却冷得刺骨：“你以为你在积德？你拆的是轮回的墙！”他抬手就是一道血符，暗红光芒直奔操作台的金光连接。
“当！”
骨槌击打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哑鼓手不知何时站到了林初九身前，他的鼓面不知何时翻了过来，原本刻着“召”字的位置，现在是个“送”。
三记鼓声像三把金锥，精准刺穿血符，黑气被震散的瞬间，能看见玄袍客脸上的扭曲：“持简人定的法早该埋了！”
“你违背了誓言。”哑鼓手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他骨节突出的手攥着骨槌，“持简人说，魂有归处，人有善终。”
玄袍客的身形开始溃散，他最后盯着林初九，眼白里血丝暴起：“你手里的《归藏简》……我会亲手烧了它！”话音未落，他就被地脉金光撕成碎片，只余下一声闷吼在帐篷里回荡。
“第三单完成，评价：五星好评。”系统提示音比以往更清亮，“解锁终极权限——【归藏令】：可发布跨时空强制指令，影响所有曾绑定冥旗之魂。”
林初九闭了闭眼，《归藏简》的虚影在脑海里浮现。
第三页的朱砂批注泛着暖光，“救一人，胜统千军”八个字像火炭烙在他心上。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酸——原来真正的力量不是掌控万魂，是让每个阿禾都能听见娘喊“回来吃糕”。
“初九！”
胡八一撞开帐篷的门帘，冷风卷着草屑灌进来。
他手里的卫星图像在发抖，屏幕上，秦始皇陵一号坑的陶俑正在动——断了的手臂自己接回肩头，缺了的脚趾从土里钻出来补上。
最边缘的那个陶俑，左手原本握着的青铜剑，此刻竟换成了朵蔫了的野花。
“监控拍到的。”胡八一喉结动了动，“他们……在学怎么像人。”
林初九握紧星坠碎片，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透过碎片传到地脉里。
远方突然传来鼓声，不是哑鼓手的骨槌，是更沉、更闷的震动——十八省的帝王陵寝在共振，像大地的心跳。
“他们终于记起，人该有温度。”林初九轻声说。
帐篷角落的轮椅上，苏清竹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
她原本苍白的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椅扶手，喉咙里溢出细碎的音节，像是在念什么古老的咒言。
林初九刚要走过去，终端又弹出新提示。
他低头的瞬间，余光瞥见苏清竹的指尖闪过一丝金光——像极了《归藏简》里那些会流动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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