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灰烬扫过断桥，陈枭眯眼盯着焦林边缘那片起伏的草皮。
“来了。”他低声说，手指在刀柄上轻轻一叩。
柳三刀蹲在旁边，手里攥着火折子，耳朵竖得像只野猫。他没敢接话，只朝桥侧埋伏的弓手们打了个手势。那些人立刻伏得更低，连呼吸都压成了细线。
陈枭抬手，全军无声熄灭所有明火。假营帐里只留几缕青烟袅袅升起，像是无人看守的残火，随风摇曳，透着股懒散劲儿。
“放人。”陈枭说。
柳三刀点头，一挥手，两名穿着破甲的士卒从暗处爬起，踉踉跄跄往南渠小道奔去。一人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挣扎着爬起来还继续跑，嘴里大喊：“断桥有埋伏！快撤！快撤！”
话音未落，那人“不小心”把一枚铜制令符甩进了渠口石缝。令符上刻着个“项”字，边缘磨损，显然是从敌将身上扒下来的旧物。
陈枭嘴角微扬。这玩意儿他留着本打算当纪念品，现在倒成了钓蛇的饵。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里带着烧焦的木头味，偶尔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第一股残兵从地下旧渠爬出，黑衣裹身，动作极轻，像一群夜行的耗子。他们贴着沟壑前进，直奔断桥。领头那人忽然抬手，队伍停下。他盯着假营帐看了半晌，又嗅了嗅风里的气味，低声下令：“绕后，从东侧摸。”
陈枭在高坡上看得清楚，轻声道：“等。”
果然，第二股残兵从另一条暗渠钻出，正巧撞见那枚令符。一名小头目捡起来，借着微光一看，脸色变了：“这是副将的令符！他怎么在这儿丢了？”
话音未落，远处一声号角响起——短促、低沉，是秦军撤退的信号。
紧接着，那两个伪装溃兵又出现了，这回冲着第二股残兵的方向狂奔，边跑边喊：“副将叛了！他拿了令符投敌！项将军下令，格杀勿论！”
第二股残兵头目还没反应过来，第三股人马已悄然逼近。他们听到喊声，再看那小头目手里攥着“项”字令符，顿时红了眼。
“果然是你！”一人怒吼，抬手就是一箭。
箭矢破空，正中那小头目咽喉。他瞪大眼，扑通倒地，手里令符“当啷”落地。
其余人顿时炸了锅。
“谁放的箭？！”
“你们想灭口？！”
“老子跟你们拼了！”
刀光瞬间亮起，三股残兵在断桥侧狭地撞成一团。有人想跑，却被同伴误认为逃兵，一矛捅穿肚子。有人躲在石后放冷箭，反倒被自己人围上去乱刀砍死。
陈枭看得直摇头：“这年头，连当反派都这么没素质，连统一口径都不会。”
系统突然在脑中响起：“叮——亲，杀敌不爆点，人生很寂寞哦~建议立刻发布‘清剿残敌’任务，天命点稳稳到账！”
“闭嘴。”陈枭低声骂，“你再叨叨，我就把你换成卖保险的。”
系统立刻安静了。
混战持续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残兵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还想往桥对面冲。
陈枭缓缓抬起刀。
“点火。”
柳三刀猛地掷出火折子，火星划出一道弧线，砸在火油桩上。轰的一声，烈焰冲天而起，断桥两侧的枯枝堆瞬间烧成火墙，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残兵惊叫四散，有的跳进渠里，却被埋伏的弓手一箭接一箭射中后背；有的想沿桥突围，刚冲出几步就被火舌卷了进去，惨叫着倒下。
火光映红了半片夜空。
陈枭走下高坡，踩着还在冒烟的尸体一路查看。他弯腰翻了翻一具黑衣人的腰带，抽出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依稀能辨出几个字：“……令至，事成后……赏百金……县衙密令……”
他冷笑一声，把纸片塞进怀里。
“查了三十七具，都带着这种残片。”李七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带血的短刃，“看来是县衙和项家暗通的人，想趁乱偷袭，好给主力反扑留后手。”
“可惜啊。”陈枭拍了拍刀鞘，“他们以为我们刚打完一场，疲得连刀都拿不稳。”
“结果咱们连刀都没出鞘几回。”李七咧嘴笑，“全靠您这脑子，比刀快。”
“脑子快不如情报准。”陈枭回头看了眼后方营帐，“那个姑娘呢？”
“还在睡，脸色白得像纸。”柳三刀走过来，“左眼闭着，手一直按在心口，像是压着什么。”
“别吵她。”陈枭说，“等她醒了，送点热汤。”
“您还怕她真抽走半条命？”
“我怕她醒来第一句话就说‘我又看见了’。”陈枭摇头，“再看见点不该看的，咱这帮粗人怕是要当场散伙。”
众人轻笑。
程猛走来汇报：“断桥清完了，没漏网的。火油还剩三桶，够再烧一次。”
“留着。”陈枭说，“下次不用火，用烟。”
“用烟？”
“敌人以为我们靠火，下次就让他们以为火来了，其实是空城。”
李七一拍大腿：“高！这招叫‘火未起，心先烧’！”
“你这成语是跟谁学的？”柳三刀斜眼看他。
“自学成才。”李七挺胸。
陈枭没笑，只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半轮月亮，像被人咬了一口的饼。
他忽然问：“刚才那三股残兵，有没有人用匕首？”
众人一愣。
程猛回想片刻：“有个领头的，左腿微跛，手里确实握着把短刃，不是刀，是匕首。”
陈枭眼神一凝。
虞妙弋说过——带头的，左腿跛，用匕首。
他低头看向自己腿上那道伤，药膏清凉，伤口已不那么灼痛。
可心里反倒绷得更紧了。
这女人的眼睛，准得有点吓人。
“头儿？”柳三刀见他不说话，“下一步干啥？”
陈枭收回目光，淡淡道：“等。”
“等啥？”
“等他们发现，令符是假的。”
“假的？”
“我让人刻的。”陈枭说，“真正的副将令符，早被我熔了打铁钉了。”
李七瞪大眼：“那他们不是……”
“为了个假东西，打得你死我活。”陈枭笑了笑，“这才是最妙的。”
远处，火势渐弱，只剩下断桥两侧的余焰还在噼啪作响。
忽然，一具本该死透的残兵动了动。
他半边身子烧焦，右手却猛地探出，死死抓住陈枭的靴子。
陈枭低头，面不改色。
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拼尽最后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举向空中。
木牌上刻着一个符号——半只虎头，下接火焰纹。
陈枭眼神微动。
这标记，他没见过。
但直觉告诉他，不该出现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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