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魂丹入口即化,一股温润如玉的暖流瞬间涌遍王小婉四肢百骸,仿佛春溪漫过干涸的河床,悄然唤醒每一寸枯竭的经络。
她苍白如纸的面颊上,那道诡异的魂烙印记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缓缓抹去,幽光如残烛明灭数次,最终彻底隐没于肌肤之下,只留下一道浅淡如烟的痕迹。
她的呼吸随之悠长平稳,胸口微微起伏,如同沉睡在静谧月夜下的湖面。
王屿墨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指尖轻颤了一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他将早已备好的三枚上品灵石和一袋金叶子推到毒婆婆面前,声音沉静如古井无波:“婆婆,这是酬劳。”
毒婆婆枯瘦的手指在灵石上轻轻一拨,发出悦耳的脆响,玉石相击之声清越如铃,在寂静的屋中荡开一圈涟漪。
她脸上那可怖的笑容却淡了几分,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映着微光,像两口沉寂千年的枯井。
她收起报酬,身子微微前倾,嘶哑的嗓音陡然压低,仿佛贴着地面爬行而来,带着潮湿泥土与腐叶的气息:“小子,别高兴得太早。那个铁面客,已经在你的书斋外盯了足足三天。”
王屿墨瞳孔微缩,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唯有杯中茶汤泛起一圈极细的涟漪,泄露了那一瞬的心潮暗涌。
“铁面客?”
“‘幽冥阁’的执事,一个疯子。”毒婆婆你那个用来炼丹的破炉子……我老婆子活得久,见识过一些古籍拓本,它像极了三千年前,‘天工坊’失落的镇坊之宝——‘乾坤造化炉’的仿品,甚至是……残片。”
王屿墨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喉间泛起一阵铁锈味。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一个捡来的破炉子,也能扯上上古仙坊?婆婆说笑了。”
“说笑?”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璃瑶发出一声冷嗤,绝美的脸上满是鄙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弧度,“幽冥阁?不过是替血狼王那种货色销赃洗地的黑店罢了,一群见不得光的臭虫。”
毒婆婆浑浊的眼珠转向白璃瑶,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下来:“不,白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幽冥阁明面上是黑市的秩序维持者,但他们真正效忠的,是‘葬月楼’。”
“葬月楼”三个字一出,连白璃瑶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仿佛有寒风吹过脊背,激起一层细密战栗。
“传说中……掌控着九座仙墓的那个隐世组织?”
“正是。”毒婆婆干枯的手指从怀里摸索着,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布满锈迹的残铁,丢在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余音嗡鸣,震得窗纸轻颤。
王屿墨拿起残铁,入手冰凉沉重,似握着一块来自地底深处的寒铁。
他用指腹抹去锈迹,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颤自指尖传来,仿佛那铭文仍在呼吸。
一个古朴苍劲、仿佛蕴含着某种道韵的“工”字铭文,赫然出现在眼前,边缘流转着极淡的青芒,触之如静电轻刺。
“这是天工坊的匠文。”毒婆婆的声音如同魔咒,低哑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带着它,去西街尽头的‘锈秤铺’,找那个瞎子老秤。他虽然瞎了,但一双手却能读懂天下铭文。老婆子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屋外的夜色中,连衣角拂动的风声都未曾留下。
房间内,只剩下王屿墨和白璃瑶,以及桌上那块滚烫的残铁——不是温度,而是它所承载的秘密,灼烧着人心。
夜色更深,王屿墨与白璃瑶已改换了装束。
他一身短打扮,面容用秘法修饰得平平无奇,像个普通的脚夫,粗布衣衫摩擦皮肤时带来微微的刺痒感。
白璃瑶则化作一名面带病容的寻常女子,脸色蜡黄,唇无血色,收敛了所有惊心动魄的美,唯有眼底深处那一抹冷光,仍如寒星不灭。
西街尽头的“锈秤铺”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有一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门轴锈蚀,每一次开合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铜锈和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灰烬味,直冲鼻腔。
店铺内光线昏暗,数十杆大小不一的青铜秤、骨秤、铁秤悬挂在房梁上,明明门窗紧闭,毫无风息,那些秤杆却在空中诡异地、无声地缓缓摆动,仿佛在称量着虚空中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发出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如同低语。
一个身穿灰布长衫、双眼蒙着黑布的干瘦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摩挲着一杆小巧的玉石秤,指腹滑过秤星时发出沙沙轻响,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店家。”王屿墨将那块残铁轻轻放在柜台上,指尖离开的瞬间,竟感到一丝不舍,仿佛那残铁在微弱地吸扯他的神识。
老者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没有抬头,只是伸出一只枯槁如鸡爪的手,在柜台上一寸寸地摸索,指尖划过木纹,发出窸窣之声,最终,精准地触碰到了那块残铁。
他将残铁捏在指间,用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工”字铭文,皮肤与铭文接触的刹那,整只手猛地一颤,如同被雷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悬挂的铜秤依旧在无声地摇摆,光影在墙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突然,瞎子老秤的手猛地一颤,那块残铁险些脱手。
他蒙着黑布的脸转向王屿墨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天工……遗物……这东西,不祥啊。”
他的声音比毒婆婆更加苍老,带着一种洞悉了无数秘密后的疲惫与恐惧:“持有此物者,百年来,非死即疯。上一个……上一个带着这种铭文来找我老瞎子的,还是三百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琉璃仙使’。”
琉璃!
王屿墨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几乎停滞,心脏如遭重锤,耳中嗡鸣不止。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魂海深处炸响,前世陨落时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漫天紫金霞光中,琉璃色的魂光如星雨洒落,山河崩裂,仙躯寸断……那不是颜色,那是他存在的最后印记!
三百年前,时间也对得上!
难道……
“轰隆——!”
思绪还未理清,店铺那本就破旧的木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
木屑纷飞如雨,夹杂着刺鼻的焦木味,一道高大魁梧、头戴狰狞铁面的身影阔步而入,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铁锈味,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颤。
他身后,四名身披漆黑铁甲、只露出一双猩红眼眸的妖卫紧随其后,杀气瞬间锁定了整个店铺,空气仿佛凝成冰刃,割得皮肤生疼。
正是铁面客!
“搜!”铁面客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冰冷刺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杀意,“方才有人亲眼见到,那个持有‘伪仙丹’的秀才,进了这家店!”
电光火石之间,王屿墨已将那块残铁不动声色地藏入袖中,掌心仍残留着那股冰凉与震颤。
白璃瑶则发出一声冷哼,身上霞光一闪,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幻影纱”已将二人身形笼罩,气息瞬间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化作微不可察的气流。
就在铁甲妖卫即将扑上来的瞬间,一直沉默的瞎子老秤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噜声,他佝偻着身子,枯槁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柜台后方:“后……后屋……有……有地窖……”
铁面客猩红的目光扫过老秤,又在空无一人的角落停顿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一挥手:“去地窖!”
趁着妖卫冲向后屋的瞬间,王屿墨拉着白璃瑶,身形一晃,已然按照老秤眼神的隐晦示意,闪入了柜台下方一个更为隐蔽的暗格。
暗格之下,赫然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石阶冰冷湿滑,足底传来阴寒之气,顺着裤管爬升。
二人遁入地窖,扑面而来的并非预想中的霉味,而是一种古老、苍凉的气息,像是千年前的风从地底吹出,带着岩石的冷硬与尘封的岁月。
地窖竟是一处密道入口,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腾纹路。
这些纹路扭曲盘旋,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感,王屿墨只看了一眼,便觉头皮发麻——这与他当初在玄渊窟妖心令祭坛上见到的远古妖纹,竟有七八分相似!
指尖轻触石壁,竟感到一丝微弱的脉动,仿佛整条密道在呼吸。
就在这时,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滴!检测到高浓度仙域能量残留……正在匹配……】
【匹配成功!
检测到‘仙域工匠族’专属图腾,匹配度87.3%!】
王屿墨浑身一震,一个被他长久以来忽略的念头,此刻如闪电般划破了所有迷雾!
天工坊……不是传说!
它是真实存在于仙域的一个古老分支!
而自己那能够凭空具现万物的能力,那尊神秘的古炉,竟能引动这些仙域遗族的图腾产生共鸣!
顺着密道一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密道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厚重石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架比人还高的青铜巨秤!
巨秤的样式古朴至极,上面镌刻着与密道墙壁上同源的图腾,散发着幽幽青光,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鬼域,光影在石壁上流动,仿佛活物。
而在那巨大的秤盘之上,竟静静悬浮着一枚令牌!
令牌通体由青铜铸就,上面同样刻着一个“工”字,散发出的气息,竟与他体内的妖心令同出一源,却又更加厚重、苍凉,仿佛承载着万古沉寂的誓言。
“匠令……”王屿墨喃喃自语,心神几乎要被那枚令牌完全吸引,指尖微微发麻,似有无形之力在召唤。
就在他准备上前一步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却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王秀才,不,或许我该称呼你……‘匠魂承继者’。”
王屿墨和白璃瑶猛然回头,只见那本该在上面搜查的铁面客,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仿佛一尊来自地狱的雕塑,连脚步声都未曾留下。
他身后的四名铁甲妖卫,不知所踪。
“你不是凡人。”铁面客的声音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金属质感,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感慨。
在王屿墨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那张狰狞的铁面。
面具之下,没有预想中的刀疤或丑陋面容,而是一张平凡却坚毅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处,烙印着一道与安婆婆额上那道守护符纹极其相似、却又更加复杂玄奥的符文烙印!
“我奉‘守碑人’之命,在此,等你三百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王屿墨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残铁,而他脑海中,沉寂的系统界面悄然震动,一行崭新的金色文字,缓缓浮现:
【世界线任务更新:寻找失落的天工遗族,解锁‘具现强化(初级)’。】
身侧,白璃瑶的声音低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屿墨,这盘棋,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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