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屏幕上“小李”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他想起昨夜巡逻时瞥见的巷口——那个蹲在垃圾桶旁的瘦高身影,借着路灯翻找什么,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病号服下摆,露出一截青灰的脚踝。
当时他刚送完母亲腌的酱菜给独居的王奶奶,正准备回家,那道影子却像根细针扎进他眼底。
“叮——”系统提示音轻响,家徽界面浮起淡金色光晕,“亲情值今日已累计+8”的字样在角落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床头的外套,下楼时特意绕去厨房,把保温桶里的玉米粥倒进玻璃饭盒——小李总说医院的饭没味道。
天台铁门“吱呀”一声开的时候,风裹着消毒水味扑过来。
十六岁的少年正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在夜风里发颤,怀里紧抱着个蓝布包,布角磨得起了毛边。
听见动静,小李猛地转身,睫毛上凝着细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
“林川哥哥。”他声音发哑,喉结动了动,把蓝布包递过来,“我……我爸让我还您的。”
蓝布解开的瞬间,林川呼吸一滞。
那是本边角卷翘的旧相册,封皮是褪色的红漆,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照片上两个穿工装的年轻人站在机床前,左边的林建国二十来岁,眉峰挺拔,右边的老马青涩许多,笑得露出虎牙。
照片背面的钢笔字力道遒劲:“致马哥:兄弟齐心,铁皮也能焊成金。建国,九三年秋。”
“我爸说,这是他进机械厂那年,您爸送的。”小李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压痕,“他藏在枕头底下三十年,上个月……上个月他偷拿了工坊的零件去卖,回来就把相册往炉子里塞。我抢出来时,边儿上已经烧糊了。”
林川的拇指蹭过焦痕,那道黑褐的痕迹像道疤,横在“焊成金”三个字上。
他想起半个月前,质检部报告新车电路有隐患,调取监控才发现老马连续三晚潜入仓库,把进口芯片换成了二手货——而那时小李正躺在ICU,每天八千的透析费像台吞钱的机器。
“这是最后一次自费透析的收据。”小李从相册夹层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现在医院说,有个匿名基金会把后续费用全担了。我爸知道后,整宿整宿坐在阳台上抽烟。”他忽然低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让我告诉您……他没脸再喊您爸‘兄弟’了。”
天台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相册纸页哗哗响。
林川望着小李眼尾未干的泪痕,想起前世母亲化疗时,自己也这样攥着缴费单在走廊转圈,手机里是主管催着回公司处理客诉的消息。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发顶:“你爸没说错,有些错得自己补。”
小李猛地抬头,眼里有光在晃。
次日清晨,川晚工坊的铁皮门刚拉开,老蒋就叼着烟卷蹲在门口擦扳手。
林川走进车间时,二十几个工人正围在告示栏前,新贴的通知上“新车交付延期三天”几个字被红笔圈着,旁边写着“质量不达标,一台也不出厂”。
“都散了!”老蒋敲了敲扳手,“小林总说延期,自然有道理。上回那批零件的事儿……哎,该查的都查清楚了,现在要紧的是把好关。”他抬头看见林川,眯眼笑,“你小子,昨晚又在办公室熬到半夜?”
林川刚要答话,车间门口传来脚步声。
所有人的动作突然凝固——老马拎着磨得发亮的工具箱站在逆光里,白衬衫洗得发白,领口却系得整整齐齐,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净,可眼窝青得像蒙了层灰。
“我来修我的错。”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喉结滚动两下,“不求回来上班,只求让我亲手把那辆车的电路重接一遍。”
车间里静得能听见换气扇的嗡鸣。
老蒋慢慢站起身,把手里的扳手往桌上一放,金属碰撞声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他走到老马跟前,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三车间缺个搭手的,正好。”
老马的肩膀猛地颤了颤,工具箱“咚”地砸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林川看见他后颈有道淡白的疤——那是去年帮自己修爆胎的电动车时,被滚烫的排气管烫的。
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光,林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共享文档,新添加的条例在光标下闪烁:“员工重大家庭困难可申请‘静默援助通道’,由第三方机构评估执行,确保尊严不受损。”他点击保存时,手机“叮”地响了声,是苏晚的消息:“这才是真正的制度温柔。”
他回了个笑脸,又补了句:“以前我以为拯救是冲锋,现在才懂,守护是留门。”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传来老蒋的大嗓门:“老马,那根铜线要缠七圈!当年你跟建国学手艺时,他可是拿尺子量着教的!”
傍晚的老屋门前,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建国端着搪瓷茶缸,杯沿沾着茶渍——那是他用了二十年的杯子。
老马捧着茶缸,手指捏得发白,茶水在杯里晃出细碎的光。
“以后少喝闷酒,多带小李来吃饭。”林建国伸手拍了拍老马后背,“这孩子……我还想叫他一声‘侄儿’呢。”
老马突然低头,茶缸磕在石桌上,“哐当”一声。
林川看见他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风掀起院角的竹帘,母亲端着刚炒好的辣白菜从厨房出来,苏晚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两袋刚腌好的泡菜。
“吃饭了!”周秀芬把菜往石桌上一放,“川川,去把你爸那瓶舍不得喝的黄酒拿来。”她转身时,瞥见老马泛红的眼眶,顿了顿,又往他碗里多拨了半勺辣白菜,“趁热吃,这是晚晚教我加了苹果的,甜口。”
林川摸出笔记本记菜单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没看,笔尖在“辣白菜炒饭”后面画了个小太阳——母亲说过,炒菜时心里装着人,菜里就有阳光。
深夜的梦来得很轻。
林川站在重生那天的医院走廊,瓷砖泛着冷白的光。
年轻的自己低头刷手机,手指在“客户投诉”和“父母体检”之间来回切换。
远处,父亲扶着母亲往诊室走,周秀芬的脚步虚浮,却还在说:“川川工作忙,别叫他请假。”
这一次,他没有冲上去抢过体检单,没有拽着父母去顶级医院。
他轻轻走到母亲身后,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母亲转头,眼里有疑惑,却没说话。
他退后一步,跟着他们慢慢走,影子和二十年前的自己叠在一起。
“叮——”
家徽界面的光惊醒了他。
“无痕陪伴”进度:连续7天达成”“剩余23天”的提示下,创业资源栏跳出新内容,“已解锁‘宁州硅谷’核心招商名录”的字样闪了闪,隐入界面深处。
窗外泛起鱼肚白,楼下传来母亲哼歌的声音。
那调子他熟得很,是童年时每回发烧,母亲坐在床头哄他睡的摇篮曲。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闻见阳光晒过的棉絮香——这一次,他终于听懂了,所谓永远,不过是无数个这样的清晨,串成线。
三天后,当林川抱着新到的车载芯片走进工坊时,老蒋正举着焊枪冲老马喊:“手稳着点!当年建国教我时,说焊电路就像养孩子,急不得!”老马抬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
林川摸了摸口袋里的招商名录,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轻响——这一回,他没急着看,而是转身走向车间,那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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