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睫毛在晨光里颤了颤。
他没像往常那样条件反射去摸床头柜的手机,而是先侧耳听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父亲的鼾声轻得像片羽毛,母亲常有的锅铲碰锅沿的脆响却已经飘过来。
他掀开薄被时,青瓷饭盒上的焦痕在余光里晃了晃,像团没熄透的火。
拖鞋沾着地板的凉意,他轻手轻脚推开父母卧室的门。
老式木床吱呀了一声,林建国翻了个身,灰白的后脑勺在阳光里泛着绒光。
周秀芬的枕头空着,印子还没完全散,带着隔夜的茉莉香——那是她用了二十年的雪花膏味道。
厨房门虚掩着,水蒸气正从门缝里往外钻。
林川推开门时,周秀芬正踮脚够吊柜顶层的瓷碗,蓝布围裙兜着半把刚摘的青菜,发梢沾着几点水珠。妈,我来。他上前一步托住碗碟,指尖触到母亲手背的老茧,像摸到块被岁月磨圆的鹅卵石。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秀芬转身时眼睛弯成月牙,手里的锅铲还滴着油,上回让你煮个饺子,差点把厨房点了。她嘴上嫌弃,却把灶火调小,退到一边擦手,花布袖套蹭过林川胳膊时,带起阵油盐酱醋的暖香。
林川接过锅铲的瞬间,掌心像被什么烫了下。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最后一次见母亲,是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外,老人枯瘦的手拍着窗,口型分明在说回家吃饭。
此刻铁铲碰着铁锅的脆响,和记忆里父亲给全家烙饼时的声音重叠了。
他熟练地打了三个鸡蛋,筷子在碗里搅出金浪,油热到六成时下锅,蛋液在锅里绽开的模样,像极了母亲常说的向日葵盘。
叮——煎蛋翻面的声响里,周秀芬的呼吸突然顿住。
她盯着儿子手腕的弧度,看他用锅铲轻轻压了压蛋边,油花溅起时自然偏头的动作,和三十年前那个在厂子里给工友烙饼的年轻人分毫不差。
她摸出围裙兜里的手帕,假装擦灶台,指尖却按在眼角,沾了水的帕子洇出块浅灰的印子。
像极了你爸年轻时候。她声音发颤,把刚烫好的馒头摆上餐桌,那时候他下了夜班,总说秀芬,我给你露一手,结果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锅烧糊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她低头拨弄着竹筷,把整整齐齐的筷筒拨得歪了。
林川关了火。
煎蛋的焦香裹着馒头的甜,在厨房里漫开。
他望着母亲泛白的鬓角,忽然想起系统昨晚那句你已通过考验。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掏出来时,界面不再是熟悉的蓝色光带,而是枚古铜色徽章,家字刻得很深,像用岁月磨出来的。
下方小篆在屏幕上流转:守者居中,光不熄。
他点进去,选项框弹出的瞬间,掌心沁出薄汗。
前世他总在医院、公司、出租屋之间奔波,签到地点换了又换,此刻家·主厅四个字却像块磁石,把他所有的慌乱都吸走了。
选亲情的时候,手机震了震,一张泛黄的纸条浮现在屏幕上,字迹有些模糊,却能看出是钢笔写的:1987年3月12日,林建国替工友挡工伤,厂里记功一次。
妈,爸当年......林川抬头时,周秀芬正把最后一碟凉拌黄瓜摆上桌。
她的手指在碟沿摩挲,像是在摸某个熟悉的旧物:那回他替老张挡了块飞出来的铁片,后背缝了十三针。
我去医院看他,他还笑说正好不用上夜班,能给你做饭了......她忽然笑出声,眼角的泪却落进黄瓜丝里,你爸啊,一辈子就爱当护着别人的那堵墙。
上午十点,宁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档案室落了层薄灰。
老吴医生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翻着泛黄的病历,纸页发出脆响。
最后一页的护理记录上,钢笔字力透纸背:患者昏迷前反复呢喃要是能再签一次到......共七遍。
老师,这是二十年前的旧病历了。实习生小杨探过头,您怎么突然翻这个?
老吴没说话,指节叩了叩林川两个字。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在社区医院守了母亲七天七夜的年轻人,想起昨夜护士小陈在值班日志上写的第三十七代,心跳同步率98%。有些执念,不是求生,是赎罪。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蒙着层雾气,去把赵老太太的脑部扫描数据调出来,我要查她三十年前的记忆残留区。
小杨应了声要走,老吴又补了句:顺便联系放射科,用最新的记忆成像技术。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子在病历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图腾。
中午的阳光正烈时,林小雨抱着台银色平板冲进家门。
她发梢沾着汗珠,牛仔背带裤口袋里插着两支马克笔,哥!她把平板往餐桌上一放,屏幕亮起的瞬间,是个蓝白相间的界面,银龄助手2.0测试版,能实时监测老人血压、定位、一键呼叫社区医生......她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我想和你、苏晚姐合作,做个家庭守护联盟平台——你的医疗资源、我的技术、她的社区网络,就能织张保护网,让每个家庭都能...
都能像我们现在这样。林川接过话头。
他望着妹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前世她刚毕业时,挤在出租屋改代码的模样。
那时他总说你先顾好自己,现在才明白,真正的传承不是攥紧手里的光,而是让它照亮更多人。
他打开手机,家徽界面的传承选项在发光。
点击的瞬间,一份《家庭协同架构蓝图》浮现在屏幕上,线条里还带着昨晚系统提示的影子,却多了许多分支——社区服务站、应急医疗队、家庭互助小组,像棵正在抽枝的树。
这次,我不再一个人扛。林川把平板推给妹妹,阳光穿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温暖的斑。
傍晚的饭香漫过整栋楼时,林建国罕见地多喝了半碗汤。
他夹起块煎蛋,油光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晃:那年厂里进口德国机床坏了,领导急得直转,我拆了三天三夜......他放下筷子比划,最后发现是继电器进了灰,吹干净就好了。
德国人来验收时直竖大拇指,说林师傅,你是机械的医生。
林川望着父亲泛红的脸,突然想起上午那张纸条。
父亲当年挡下的不仅是铁片,是老张家里三个要吃饭的娃;拆机床时熬的不仅是夜,是整个车间二十七个家庭的饭碗。
而他现在做的,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把这堵墙砌得更宽些。
手机在桌角震动。
签到成功的提示没有以往的蓝光,只静悄悄地亮着:奖励现金100万元。周秀芬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油渍在她围裙上晕开朵花:川川,今天又是好日子。
窗外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时,林川站在阳台收衣服。
风里飘来隔壁王奶奶的咳嗽声,楼下李大爷喊孙子回家吃饭的吆喝,还有不知谁家的电视声——这些烟火气像根细细的线,把所有的家串成了片星空。
他忽然明白,签到从未消失,它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家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深夜十一点,林川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是社区医院小陈护士的电话,声音带着紧绷的颤:林先生,赵奶奶......赵老太太突然昏迷,现在送急诊了。
他抓过外套往外跑时,周秀芬举着件厚毛衣追出来:别急,我和你爸也去。林建国已经把车钥匙攥在手里,白发在风里乱着,却站得像棵老树:我们陪着。
急诊室的灯光刺破夜色时,林川看见推床被推进抢救室,赵老太太的手垂在床边,像片秋天的枯叶。
他快步跟上,在门边站定,目光落在监护仪的数字上——那些跳动的光斑,像极了家徽上的铜纹。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