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林川踩着工坊的水泥地往里走,胶鞋跟在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
他习惯性先去工具区转了半圈,却在车床旁的阴影里顿住脚步——父亲林建国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脊梁弯成一道温和的弧。
老工人手里攥着块旧棉布,边角磨得发毛,正一下一下擦拭主轴轴承位。
动作轻得像是在抚婴儿的额头,每擦过一道纹路,还要把棉布翻个面,生怕蹭上一星半点灰尘。
林川放轻呼吸,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沾着晨露,后颈的皱纹里还凝着昨晚熬夜留下的机油渍——这是他最熟悉的画面,前世总在加班后推开出租屋门时撞见:母亲在厨房热冷掉的饭菜,父亲坐在小马扎上修他的老怀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专注。
系统签到。他摸出手机,屏幕蓝光在掌心亮起。
【地点:工坊车间】的提示刚跳出来,金色光雾突然从屏幕里涌出来,在空中凝成枚青铜齿轮,缓缓落向父亲方向。
林川心头一跳,系统提示音紧跟着炸响:【首次触发工匠精神共鸣,可抽取非遗合作或国货联名资源(概率1%)】。
他迅速划屏关掉界面,目光却忍不住扫向父亲——老人背对着光,棉布擦过金属的沙沙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前世多少次懊悔没握住的机会,此刻正从指缝里往外淌,可真正的奇迹,从来不在手机屏幕里。
小川?
林川抬头,老蒋拎着个磨得发亮的帆布包站在门口,包角还沾着铁锈。
这位退休八级钳工的背挺得像根老松,看见林建国的背影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来得巧,我带了块料子。他把包往桌上一摔,当年厂里给军工项目铸的ZG3号合金,早停产了。
要验这台车床的成色,就得用它试刀。
林建国直起腰,指节在膝盖上抵了抵——这是他站久了腰腿疼的老毛病。
他接过老蒋递来的坯料,指尖沿着表面纹路慢慢摩挲,像在摸老熟人的脸:这料子......我摸过。
1985年冬,浇铸时多加了半斤锰,韧性好,但脆。
老蒋的眉毛猛地挑起来:你还记得?
那会儿我靠手感吃饭,不是靠屏幕。林建国咧嘴笑,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那是1997年修冲床时被飞屑崩的。
他把坯料往车床工作台上一放,金属与台面碰撞的脆响里,林川看见父亲的指腹在坯料边缘轻轻一叩,就用这料子。
要直播吗?苏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抱着台银色的便携式摄像机,身后还跟着社区的小杜,扛着三脚架。
林川刚要开口,林建国已经先一步点头:让大伙儿看看,什么叫人比机器准。他说这话时,工装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那是周秀芬去年用旧床单改的。
林川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展会上遇见的郑鸿远,那个西装革履的科技公司老总拍着他肩膀笑:老车床?
末日标本罢了。此刻望着父亲眼里的光,他突然明白,这场试加工从来不是技术较量,是他们要把被踩进泥里的尊严,一点点抠出来。
周秀芬端着姜茶进来时,蒸韭菜盒子的香气先飘了满屋。
她踮着脚往车床上方挂红绸,花布边角扫过林建国的头顶:老林,等下歇会儿喝口茶。老人没说话,却悄悄把护目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林川知道,那是他怕自己掉眼泪被看见。
试加工当日的阳光格外亮堂。
小杜的摄像机红灯亮起时,林建国已经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护目镜的橡胶带在他后脑勺勒出一道红印。
他伸手拧开机床开关,金属切削声骤然响起,像首节奏稳定的老歌。
林川站在离车床两米远的地方,看见父亲的手指搭在摇柄上,随着刀头的转动轻轻起伏,仿佛在弹一架只有他能听懂的钢琴。
切削屑飞溅的银光里,林建国的额头慢慢沁出细汗。
他没看任何参数屏,所有动作都跟着耳朵里的声音走——刀头接触金属的震颤,主轴转动的嗡鸣,这些声音在他耳朵里比数字更清晰。
当最后一道精磨完成,他关掉机床,摘下护目镜的手都在抖。
他用游标卡尺量了三次,又闭眼把零件贴在脸上——那是老钳工的绝招:通过皮肤感知温度差,判断表面是否均匀。
老蒋,你来验。
老蒋的手在千分表上悬了三秒,才慢慢压下去。
车间里静得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
当表盘指针停在0.8微米刻度时,他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比数控机床标准还高一线!
掌声炸响的瞬间,林川的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
他低头扫了眼屏幕——视频平台的推送提示跳出来,标题《一个退休工人,用五十年前的手艺碾压现代数控》已经冲上热搜前三。
他抬头去找父亲,却见老人坐在工坊角落的小马扎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空气里那道若有若无的青铜齿轮虚影。
爸?林川走过去,蹲在他跟前。
林建国抬起头,眼里有层雾:我在想......咱们厂那批老伙计,还有没人记得他们修过的每一台机器?他指腹蹭过工装口袋,那里装着早上刚掏出来的旧工牌,当年李师傅修了三千台车床,王师傅磨坏了八百把车刀......他们的手,和我这双有啥不一样?
林川喉咙发紧。
他想起前世参加父亲葬礼时,来吊唁的只有几个老邻居,机械厂的同事连花圈都没送。
此刻阳光透过天窗洒在父亲斑白的鬓角上,他突然伸手握住那双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却暖得像团火。
会有人记得的。他说。
深夜,林川坐在电脑前整理热搜评论。
手机在桌角亮个不停,未读消息数从99+跳到199+。
他随意点开一条,瞳孔突然收缩——头像是锈迹斑斑的宁州机械厂厂徽,留言写着:林师傅的手让我想起老陈头,他退休前最后一天还在修102号车床...
他继续往下翻,更多相似的头像涌出来,像片突然涨潮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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