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不锈钢餐盘碰撞声像潮水，李默端着餐盘在人群里绕了半圈，最终还是走向了王浩对面的空位。赵磊今天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补作业，苏晓晓说要去图书馆，这张四人桌难得只剩他们俩。
“今天的番茄炒蛋有点酸。”王浩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鸡蛋，声音压得很低，“系统早上没动静。”
李默嗯了一声，夹起一块排骨——是张姨打给他的，比平时多了半块。“我的也是。”他嚼着排骨，眼角余光瞟向打饭窗口，张姨正给一个初一女生盛汤，铁勺在碗沿顿了顿，动作和昨天给王浩盛冬瓜时一模一样。
系统的异常从昨天下午持续到现在。没有任务提示，没有机械音，连脑内的“空白区”都消失了，像暴风雨前的寂静。这种安静比倒计时更让人发慌。
“张姨今天换围裙了。”王浩突然说，筷子指向窗口。
李默抬头看去，张姨系着条深蓝色的新围裙，边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和她平时穿的灰布围裙完全不同。更奇怪的是，围裙左侧有块淡淡的水渍，形状像个没干透的○。
“上周三她也系过这条。”王浩的声音更低了，“就是你请假那天，我在图书馆刷题到很晚，来食堂买馒头时看见的。”
李默的心猛地一跳。上周三，正是王浩在练习册上写下“坐标系转换思路”的日子，也是系统第一次让他“举报王浩走神”的前一天。
就在这时，张姨端着一盆新炒的青菜从后厨出来，经过他们桌时，脚下突然一滑，整盆菜朝李默的餐盘泼过来。
“小心！”王浩伸手去挡，菜汤溅了他一袖子，深绿色的汁液在白色校服上晕开，像道突兀的伤痕。
李默也猛地往后躲，餐盘被撞得歪向一边，排骨滚到了地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张姨赶紧放下菜盆，拿起抹布去擦王浩的袖子，手忙脚乱的样子和平时利落的她判若两人，“老了老了，腿脚不利索了……”
她的手指碰到王浩手腕时，两人同时顿了一下。王浩的喉结滚了滚，突然站起来：“没事张姨，我去洗手间洗洗就行。”
张姨还在念叨着“怪我怪我”，弯腰去捡地上的排骨时，围裙上的梅花图案正好对着李默。李默看得清楚，梅花的花芯里，有个用线绣的极小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和王浩在草稿纸上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王浩回来时，袖子上的污渍淡了些，他坐下时，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先画△，再画○，最后连成道折线。这是他们新约定的暗号：“确认同类，保持警惕”。
李默的心跳得厉害。他端起餐盘起身：“我再去打份菜。”
走到打饭窗口，张姨正低着头扒拉计算器，按键声“噼里啪啦”响，屏幕上的数字跳得飞快。李默把空餐盘递过去，她头也没抬就舀了勺番茄炒蛋，动作却在中途停了：“今天的蛋有点酸，给你换个红烧豆腐吧，刚出锅的。”
铁勺碰到餐盘的瞬间，她突然低声说：“围裙是我姑娘绣的，她总说我记性不好，让我在上面做记号。”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说三角形最稳，圆圈最安全。”
李默的呼吸顿了半拍。
张姨把餐盘推给他，抬头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点什么：“多吃点，下午才有精神。”她的手背转向他，那道红痕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用指甲掐出的浅印——是个小小的○。
回到座位，王浩正盯着他的新餐盘出神。李默把豆腐往他那边推了推：“张姨给的，你尝尝。”
王浩夹起一块豆腐，嚼了两下，突然说：“我奶奶以前也总说，豆腐要炖得久才入味。”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默却听懂了——那是在回应张姨的“多吃点”，也是在说“藏得久了，总会被发现”。
食堂的人渐渐少了，张姨开始收拾窗口，围裙上的梅花在灯光下晃来晃去。李默看着那朵花，突然想起系统消失前的最后一句乱码：【……第三体征……同步率30%……】
原来“第三体征”不是猜测。
王浩的筷子在豆腐汤里蘸了蘸，在桌上轻轻画了个△，又在旁边画了个○，最后用指腹把两个符号连在一起。
李默看着那道连起来的线，突然觉得脑内的寂静不再可怕。系统或许在积蓄力量，或许在观察他们，但现在，他们不再是两个人。
远处的张姨正把最后一盆菜端进后厨，深蓝色的围裙角在门帘后闪了一下，像只展翅的鸟。李默夹起一块豆腐，热乎的香气漫开时，他在心里轻轻画了个完整的○。
这一次，好像听见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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