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城市恢复了平静,热搜上的“心启之门”热度渐渐褪去,短视频平台开始流行“我与被遗忘的你”挑战,人们笑着流泪,晒出老照片,配上那晚的虹色声浪背景音。
可陈野睡不着。
子时一到,左臂上那枚逐渐成型的“信”纹便开始抽痛,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从皮下穿出,缠绕在某种遥远而沉重的东西上。
他卷起袖子,借着月光看清——细密的血珠正从纹路缝隙中渗出,顺着小臂滑落,在工装马甲口袋边缘留下暗红的印子。
他咬牙没叫出声。
直播间早已关闭,但南山居屋顶的防干扰摄像头还亮着微光。
他知道,有人在看。
不只是观众,还有……别的东西。
【系统日志更新:群体共鸣召唤完成,情感印记提取总量:9,872,104,355单位。
警告:深层记忆剥离不可逆,部分宿主已出现记忆模糊症状。】
陈野盯着这条提示,手指发僵。
“不是人气值……是记忆?”他低声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系统,“我们唱的是‘信’,结果拿走了他们的‘忆’?”
房间里,魂音琴静静躺在檀木架上,琴弦断裂了一根,余波仍在空气中震颤。
沈薇蹲在旁边,手持放大镜,指尖轻触琴面残留的波纹。
“你看这里。”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划过寂静,“这些残波频率不对。它们不是来自音族古调,也不是现代音律……更像……杂音。”
“杂音?”
“是残响。”沈薇抬头,眼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红,“被门带出来的‘漏网之魂’——那些没能凝聚成光点、也没能彻底消散的记忆碎片。它们附着在声灵通道上,正在腐化共鸣网络。”
话音未落,屋顶忽地一暗。
一道无面人影浮现在屋脊之上,灰雾般摇曳不定——是回声鬼。
它第一次没有依附琴身,而是独立悬浮在夜空中,双手抱头,发出低沉的重复呢喃:
“我未死透……但我快忘了我是谁……我未死透……”
陈野猛地站起,左臂血珠随动作甩落,在地面绽开如墨梅。
他闭眼,开启“听隐之能”。
耳中世界骤然翻转。
城市的喧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亿万条声音的脉络——呼吸、心跳、梦呓、低语。
而在南山居上空,一条灰蒙蒙的声带正缠绕着魂音琴残波,像藤蔓侵蚀古树。
他循声探去,指尖触到回声鬼的“声核”。
然后,他听见了。
不是乐章,不是咒语,而是一段极其朴素的旋律——五音不全的女声,轻轻哼着一首摇篮曲。
调子走样,节奏松散,却带着泥土与灶火的气息,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颤。
“……这不是音族的歌。”陈野猛地睁眼,呼吸急促,“这是……一个农妇的临终之音?五千年前?它怎么会在那里!”
沈薇倒吸一口冷气:“门开时,不只是灵魂回归……也有‘被遗忘者’被逆向带出。他们没有光,没有形,只能依附在还能共鸣的媒介上——比如魂音琴,比如‘信纹持有者’。”
她看向陈野渗血的手臂,声音发紧:“它们在借你‘信’的力量,试图重新接入人间。”
与此同时,城西废弃剧院地下。
鸣晦拄着拐杖,助听器中突然炸开一阵混乱的心跳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密密麻麻,却诡异地同步于某个频率。
“这节奏……”他瞳孔一缩,“和‘信纹持有者’的生命波动一致!”
他顺着声脉追踪至地下深井,井壁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灰雾正从缝隙中缓缓渗出,像呼吸般起伏,模拟着人类心跳的节奏,试图融入城市声网。
“想接入‘声灵护盾’?”鸣晦冷笑,抬手吹响骨笛。
静契之力如冰封江河,瞬间冻结灰雾。
可就在凝滞刹那,雾中浮现出一个女孩的影像——扎着羊角辫,穿着碎花裙,正咯咯笑着扑向他。
“爸——”
鸣晦浑身一震,笛音险些中断。
“……小禾?”他声音发抖,“不可能……你已经……”
影像消散,灰雾低语:“最深的牵挂……最容易被模仿……”
他咬牙重吹,笛音再起,将灰雾死死压回地底。冷汗顺着皱纹滑落。
“孩子们……你们信了门,可代价……才刚刚开始。”
南山居内,陈野一拳砸在墙上。
“我们以为开门是胜利,结果是打开了另一扇窗——让‘忆噬之风’吹进了现实!”他盯着魂音琴断裂的琴弦,眼神逐渐坚定,“不能让它继续腐化下去。”
沈薇翻动《国韵山海神兽图鉴》,指尖停在一页古老插图上——琴心铭刻,心火为引。
“要重铸魂音琴核心,需要纯粹的‘信’之源。”她抬头,目光复杂,“而系统记录里,唯一符合条件的……是你。”
陈野低头,看着左臂上那枚渗血的图腾纹。
血珠滴落,恰好落在魂音琴断裂的弦位上,竟未滑开,而是被琴身缓缓吸收,化作一道微弱金光。
他忽然笑了,咧着嘴,带着点糙汉式的狠劲。
“既然‘信’是我带起来的……那清理残响,也该由我来收尾。”
沈薇盯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你得明白——若以自身记忆为引……你可能会……忘了你为何要信。”第188章琴断之后,谁在听心跳?
(续)
夜风穿过南山居的屋檐,卷起一片枯叶,打了个旋,又轻轻落在魂音琴断裂的弦上。
陈野蹲下身,指尖轻抚那道裂口,血珠顺着小臂滑落,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琥珀。
“你真要这么做?”沈薇的声音很轻,却压得整间屋子都静了。
她手里攥着《国韵山海神兽图鉴》,纸页翻到“心火铭刻”那一章,古篆旁画着一人以血祭琴、百鸟悲鸣的图景。
陈野没回头,只咧了咧嘴:“不然呢?让那些‘回声’钻进别人梦里,假装是他们妈、他们爸?”他抬手抹了把脸,工装马甲兜里窸窣作响——那是饕餮藏进去的灵果核,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沈薇咬唇,终于开口:“‘信’不是牺牲,是共鸣。可你现在是要用自己的记忆当引子——一旦失控,最先被吞噬的就是你。你会忘了母亲的名字,忘了第一次直播时说的话,忘了……为什么开始。”
陈野笑了,笑得有点涩:“可正因为我记得,才敢点这把火。”他抬起左手,对准琴心凹槽,“信不是我给了大家什么,是他们也回给了我东西。那一晚百万人合唱,不是我在救他们,是他们也在拉我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将一滴血重重按在琴心。
刹那间,万籁俱寂。
血光如金线蔓延,顺着琴身古纹游走,点亮一道道沉睡的符文。
魂音琴发出低鸣,像是苏醒的巨兽吐出第一口浊气。
而陈野眼前,浮现出那个雨夜——病房里昏黄的灯,母亲枯瘦的手紧紧握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那是他此生最痛的一刻,无声胜有声,像一块烧红的铁烙进灵魂。
他主动释放了这段记忆。
“咚。”
一声鼓点,自琴心炸开。
不是乐音,不是咒言,而是心跳。
真实的心跳,带着体温与颤抖,穿透夜幕,撞向城市上空那团灰蒙蒙的声带。
三处潜伏的灰雾节点猛地一颤,随即“砰”地爆裂,如同被阳光刺穿的霜花。
沈薇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远处天际,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隐约有星轨偏移。
她迅速翻开图鉴背面,对照星图,手指停在“归藏历·心启纪年”的注释栏——“信启于痛,守成于忆”。
而此刻,远海深处。
漆黑海沟中,那头背负“衔春台”碑的巨龟缓缓下沉,龟甲裂纹中渗出微光。
碑底“心启之门”四字忽明忽暗,骤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缝——一只透明手掌从中探出,指尖轻点海水。
一圈无声涟漪荡开,瞬间穿透洋流、地脉、信号塔,覆盖整片大陆。
所有曾参与“心启之门”直播的观众,手机屏幕齐齐黑屏。
一行字,浮现:
“你还记得……我吗?”
与此同时,南山居屋顶的防干扰摄像头捕捉到一幕异象——屋脊上,回声鬼的身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没有抱头哀鸣,而是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褪色的布偶,缺了一只耳朵。
它用沙哑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声音,轻轻说:
“……阿禾。”
风过无痕,琴音渐息。
清晨,玉泪僧推开庙门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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