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过朱漆廊柱。
丰从高站在观门前,指尖触到门环上的铜绿——那是血锈。三日前,他在青城山玉髓井里见过同样的锈色,是萧九寒的“蚀骨兽”啃食守灯人后留下的痕迹。
“阿高,”酒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持短刃,腰间挂着“醉仙烧刀子”的酒葫芦,“这儿的香火…是血烧的。”
丰从高点头。往日此时,清虚观该飘着檀香味,可此刻,空气里弥漫着股腥甜——是血与玉髓混合的气味。观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蛇形纹路。
“苏挽月,”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姑娘,“你确定要进去?”
苏挽月攥紧袖口,月白衫子上还沾着前日在玉灵洞救她时的血渍。她的发间别着朵野菊,此刻花瓣蔫得厉害:“这是我的家。”她推开门,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我必须亲眼看看。”
清虚观的正殿里,七口青铜棺整整齐齐摆成一列。
丰从高倒吸一口冷气——棺盖半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尸体。每具尸体的手腕上都缠着半圈蛇骨,蛇骨上刻着“清虚”二字,与他在玉灵洞见过的“蚀骨文”如出一辙。
“是守灯人。”苏挽月的声音发颤,“清虚观的玉髓使,全在这儿。”她走到第三口棺前,掀开棺盖——里面躺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正是她昨日还在偏殿见过的师妹,脖颈处还残留着蛇骨的勒痕。
“他们…被蛇骨吸干了玉髓。”酒娘的声音发沉,她用短刃挑起师妹的手腕,“蛇骨上的毒,是萧九寒的‘蚀骨散’。”
丰从高的指尖颤抖。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玉髓的力量,能救人,也能杀人。”原来,萧九寒的野心,从来都不是玉髓本身,而是用玉髓的“善性”来掩盖他的“邪念”——用守灯人的血,喂饱他的“蚀骨兽”。
“阿高!”
正殿的角落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丰从高转头,只见个戴斗笠的汉子从供桌后站起,手里提着半块染血的玉牌。他的斗笠压得很低,却能看见眼尾的疤痕——与萧九寒身边的“刀疤刘”如出一辙。
“丰公子,”汉子扯下斗笠,露出半张爬满蛇鳞的脸,“您来得正好。这七个守灯人的血,够喂饱我的‘小宝贝’了。”他拍了拍怀里的青铜匣,“萧爷说了,等取完这七碗血,就送您去见您爹。”
丰从高的瞳孔骤缩。他认得这只青铜匣——三日前在蛇窟斩杀双头蛇时,蛇信的短刃上就挂着同样的锁。
“你爹?”汉子嗤笑一声,“丰承烈早死了!当年他替萧爷挡刀,尸体被喂了蚀骨兽。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萧爷的‘新儿子’!”
丰从高的掌心发烫。双魂玉在他怀里震动,善魂的力量顺着经脉往上涌——那是母亲的声音:“阿高,别信他的鬼话。”
“闭嘴!”汉子挥起短刃,划破空气,“给我拿下!”
七个戴青铜面具的杀手从殿后涌出。他们的腰间挂着缠蛇骨的短刃,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正是萧九寒的“蚀骨刃”。
酒娘旋身甩出酒坛,酒液溅在杀手身上,腐蚀出阵阵青烟。她旋身挥刀,短刃划出的弧度像朵莲花:“阿高,护着挽月!”
丰从高握紧玉魂剑,剑鞘上的“玉魂”二字泛着金光。他能感觉到,双魂玉的善魂在体内翻涌,像温泉般温暖。他将玉牌按在胸口,善魂的力量顺着血脉蔓延至手臂。
“第一式,破妄!”他低喝一声,玉魂剑划出一道金光,斩断了杀手的短刃。
杀手吃痛后退,却见丰从高的剑势突然变缓,像极了母亲当年绣并蒂莲时的手法——柔中带刚,绵里藏针。他的指尖拂过杀手的手腕,玉魂剑的金光顺着经脉钻入对方体内。
“啊!”杀手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这是…玉髓的力量?”
酒娘趁机甩出第二坛酒,酒液溅在第二个杀手脸上。她旋身挥刀,短刃划开对方的喉咙:“阿高,用善魂!他们怕这个!”
苏挽月站在供桌后,双手结印。她的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那是玉髓使的“治愈术”。她念动咒语,受伤的守灯人尸体上浮现出金色纹路——那是玉髓在净化蛇毒。
“挽月!”丰从高大喊,“小心!”
一道黑影从殿顶坠下,直取苏挽月的后心。丰从高挥剑格挡,玉魂剑与黑影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黑影现出原形——是条半人高的蚀骨兽,鳞片泛着幽蓝,蛇信吞吐间喷出黑色黏液。
“这是…萧九寒的‘蚀骨兽’!”酒娘的声音发紧,“它吃守灯人的血,越吃越强!”
蚀骨兽的尾巴扫向丰从高,他侧身闪避,却被甩中肩膀。他闷哼一声,撞在香案上,香灰簌簌落下,露出供桌下的半截断剑——剑身上刻着“无尘”二字。
“无尘子?”苏挽月瞪大眼睛,“这是…观主的佩剑!”
断剑的剑柄突然泛起金光。丰从高伸手握住剑柄,掌心的双魂玉与剑柄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
“嗡——”
断剑突然化作一道金光,穿透蚀骨兽的鳞片。蚀骨兽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它的蛇信被金光照得蜷缩,黑雾里露出半张人脸——正是萧九寒!
“不可能!”萧九寒的声音里带着癫狂,“无尘子的剑…你怎么会用?”
丰从高握着断剑,指尖触到剑柄上的刻字:“无尘”。他能感觉到,这把剑里藏着股熟悉的力量——是母亲的,是父亲的,是所有守灯人的。
“阿高!”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乞丐拄着竹杖冲进来,他的竹杖还是那根刻着“酒”字的旧杖,杖头的酒葫芦空了,藤条编的葫芦壳裂开道缝,渗出几缕浅金色的液体——像极了玉髓的颜色。
“臭小子,”老乞丐的声音发颤,“这剑…是我给无尘子的。”
丰从高愣住。他想起老乞丐临终前的话:“我是你娘的师兄,是你爹的…半个兄弟。”原来,老乞丐与清虚观观主无尘子,竟是旧识。
“当年,”老乞丐咳嗽着,“无尘子为了救你娘,被萧九寒打落悬崖。这把‘无尘剑’,是他用命换的。”他将竹杖塞进丰从高手里,“现在,该你用它了。”
丰从高握紧无尘剑。剑刃上的金光突然大盛,与双魂玉的善魂共鸣。他能感觉到,无尘子的意志顺着剑柄传来:“阿高,守住善念,莫要入魔。”
“萧九寒,”丰从高举起无尘剑,“今日,我替无尘子,替守灯人,替我娘,取你性命!”
萧九寒的残党见势不妙,纷纷后退。蚀骨兽的身体已崩解大半,只剩颗头颅在地上嘶吼。老乞丐的竹杖突然泛起金光,杖头的“酒”字亮得刺眼,他挥动竹杖,杖头砸向地面。
“轰——”
地砖裂开,露出个深坑。坑里埋着坛“醉仙烧刀子”,酒坛上的红绸已被蛇毒腐蚀得残破。老乞丐踉跄着扑向酒坛,抓起酒坛砸向萧九寒:“臭小子,接着!”
酒坛碎裂的瞬间,酒液溅在萧九寒的脸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下面的白骨。丰从高趁机挥剑,无尘剑的金光与酒液共鸣,刺进萧九寒的胸口。
“你…你不是丰承烈的儿子…”萧九寒的声音里带着惊恐,“你娘…苏清欢,当年就该杀了你!”
丰从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高,别恨你爹,他比谁都疼你。”原来,父亲的“失踪”是为了保护他,而萧九寒的仇恨,源于对丰家的嫉妒。
“我不是丰承烈的儿子。”他冷声道,“我是玉魂的子孙。”
萧九寒的身体渐渐冷了。丰从高拔出剑,转身看向苏挽月。她正蹲在供桌前,用玉髓修复守灯人的尸体。她的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每道光芒掠过,尸体的伤口便愈合一分。
“挽月,”丰从高轻声道,“我们带他们回家。”
苏挽月抬头,眼中含着泪:“好。”
老乞丐拄着竹杖站在一旁,望着丰从高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臭小子,总算没让我失望。”
清虚观的晨钟敲响时,丰从高站在观门前。
七口青铜棺已被重新封好,棺盖上刻着“清虚守灯人”五个大字。苏挽月站在他身边,发间的野菊重新绽放。酒娘倚着廊柱,短刃上的血还没干,却笑着递来块锦帕。
“阿高,”酒娘说,“无尘子的剑,你用得比他还顺。”
丰从高接过锦帕,帕角绣着朵并蒂莲——是守灯人的标记。他望着观内的银杏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阿高,”苏挽月轻声道,“无尘子前辈…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来?”
丰从高点头。他想起断剑上的刻字,想起老乞丐的话,想起无尘子留在剑里的意志——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重逢。
“走。”他拽着酒娘和苏挽月往山下走,“下一站,玉髓阁。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玉魂的火种,永远不会灭。”
山风卷着松涛声,裹着酒香飘向远方。丰从高回头望去,只见清虚观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的眼睛,像极了父亲的手掌,像极了所有关于守护的誓言。
而在清虚观的藏经阁里,一本泛黄的册子被风掀起一页,上面写着:“无尘子,玉魂谷守灯人首领,丰承烈至交。临终前留剑与言:‘玉魂不灭,善念长存。’”
(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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