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家小楼的门被推开时，客厅里温暖的灯光流泻出来，驱散了小洋楼的寒意。
然而灯光下，娄振华（娄父）和谭雅丽（娄母）脸上的表情，却是实打实的错愕与茫然。
他们看着自家女儿小鸟依人般挽着一个高大俊朗、气质卓然的陌生青年走进来，再看看青年身后空荡荡的门口——说好的马脸许大茂呢？
“叔叔，阿姨，你们好。”于承运松开娄晓娥的手，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和微笑，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我叫于承运，毕业于四九城钢铁学院，现在是红星轧钢厂锻工车间的工人。”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迎上娄振华审视的眼神，清晰地说道，“家父于振国，是红星轧钢厂的党委书记。叔叔您应该认识。”
“娄半城”娄振华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惯有的沉稳瞬间被惊诧打破：“于振国书记？你是……于书记的公子？！”
红星轧钢厂的前身是他娄家的产业，公私合营后他虽只持暗股，但对厂里几位核心领导的情况，尤其是那位战功赫赫、作风强硬的一把手于振国，可谓了如指掌。
他万万没想到，女儿相个亲，竟把这尊大佛的独子给“相”回来了！
“正是。”于承运点头，语气笃定。
身份做不得假，娄振华稍加打听就能验证，此刻坦诚是最好的策略。
谭雅丽的目光在于承运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又看看女儿脸上掩饰不住的甜蜜和依赖，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娥子，你……你不是去你许姨家了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于承运，满眼都是问号。
“妈，我……”娄晓娥刚鼓起的勇气在对上父母目光时又有点泄气，支支吾吾，求助似的看向于承运。
于承运自然地向前半步，将娄晓娥半挡在身后，姿态从容地接过话茬：“阿姨，是这样。我和许大茂家住同一个四合院。今天晓娥去许家，我正好也在场。我们……一见如故。”
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截胡”这个敏感字眼，但意思已然明了。
娄振华和谭雅丽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了然。
这哪是一见如故？分明是自家闺女当场“移情别恋”，被这位于公子半道截了胡！
这传出去，对许家、对女儿的名声，都不是好事。
谭雅丽毕竟是女人，心思更细些，她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尽量平静地问：“小于同志，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说，娥子今天去相看许大茂，没成，反倒是和你……看对眼了？”
她的目光在于承运和女儿之间逡巡。
“妈！”娄晓娥顾不上害羞了，从于承运身后探出头，带着点委屈和埋怨，“我早就跟你说过，许大茂那人小时候看着就滑头，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非让我去试试……”她声音越说越小。
于承运适时地握了握她的手，笑容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缘分这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或许正因晓娥去了，我们才有缘相遇？”
这话既给了娄家台阶，又暗示了天意。
娄晓娥立刻被哄得心花怒放，用力点头：“对！这么说，我还得谢谢许大茂呢！”
她冲着于承运甜甜一笑，满心满眼都是依赖和欢喜。
老两口看着两人旁若无人、情意绵绵的互动，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谭雅丽仔细打量着于承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气质沉稳中带着书卷气，言谈举止落落大方。
单从样貌气度上，确实甩许大茂十八条街不止。
别说女儿，就是让她选，答案也毫无悬念。
而娄振华想的则更深。
将女儿嫁给许大茂那样的普通工人，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只为求个安稳，如同将明珠藏于瓦砾。
但于承运的出现，像一道刺破阴霾的光！
红星轧钢厂党委书记的独子！
这个身份背后蕴含的能量和可能的庇护，远非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可比！
这或许……是娄家困境的一个转机？
一个能真正保护女儿，甚至可能……改变娄家命运的契机？
只是，巨大的惊喜背后，是更深的顾虑。娄振华收敛心神，面色转为严肃，他看向于承运，目光锐利：“小于啊，你的心意，我和你阿姨大概了解了。只是，我家的情况，晓娥想必也跟你提过。成分问题，非同小可。而且……”
他加重了语气，“这件事，令尊……知道吗？”这才是关键。
年轻人的热血上头是一回事，那位铁面无私、立场坚定的于书记的态度，是另一回事。
于承运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坦荡，没有丝毫闪躲：“叔叔，这事仓促，确实还没来得及向家父禀明。”
他看到娄振华眉头微蹙，立刻话锋一转，语气沉稳而自信，“不过，请您放心。在个人问题，尤其是婚姻大事上，家父一向尊重我的选择。用他的话来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有头脑，连讨媳妇都要爹娘操心，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和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又巧妙地引用了于振国可能说过的话，瞬间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噗嗤……”谭雅丽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娄振华紧绷的脸也缓和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话听着糙，理却不糙，很符合他们对于振国这位老革命作风的认知。
这时，老两口才注意到于承运手里还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网兜和纸包。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谭雅丽连忙上前招呼于承运坐下，一边嗔怪着，一边示意女儿去倒茶。
这态度，已然是接纳了几分。
于承运将东西放在茶几旁，语气真诚：“初次登门，一点心意，都是些寻常东西，叔叔阿姨别嫌弃就好。”
这是他和娄晓娥回来的路上，特意绕到百货商场买的。
两包上好的茉莉花茶，几盒精致的京式点心，还有两块厚实的纯棉布料，花了近十块钱。
在普通人家，这礼绝对够重，但在娄家眼里，价值倒在其次，这份周到和态度，才更显珍贵。
“娥子，帮你妈去厨房看看，弄点吃的。我跟小于好好聊聊。”娄振华对妻子使了个眼色。
谭雅丽会意，拉着还有些不情愿、一步三回头的娄晓娥去了厨房。
如今形势不比从前，保姆早已辞退，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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