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的锁链声还没歇，石护卫冷不丁拽住了林凡的胳膊。
那石手劲大得像铁钳，青灰色的指节勒得林凡胳膊生疼，却没往雾浓的地方带——反倒拽着他往灵脉泉边冲。“别管雾里的东西！”石护卫的声音里还沾着刚才的慌，另一只手里的石斧晃得厉害，“先顾幼崽！”
林凡被拽得踉跄了一下，指尖的暖光差点散了。少年紧随其后，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跑起来时小皮鞋踩在碎石上，“嗒嗒”响，活像只怕跟丢的小雀。
“结界快撑不住了！”石护卫的声音又急了几分。
林凡这才看清——灵脉泉面的黑冰还在往中间爬，早裹住了大半泉眼，白花草结界被冰碴子划得歪歪扭扭，草叶上的白霜厚得像撒了层粉，刚才还微微抖的幼崽，这会儿缩成了团，连小爪子都不怎么动了。
“怎么救？”林凡急着问，左肩的黑雾被刚才的跑动搅得翻涌，疼得他吸气都发颤。
石护卫没说话，只把石斧举了起来。
青灰色的斧刃在微光里泛着冷光，他站在泉边，石靴碾得泉边的碎石“咯吱”响，猛地往下劈——不是劈冰，是劈向黑冰没裹住的那片水面！
“哗啦——”
斧刃劈进水里，没溅起多少水花，反倒像劈进了块软玉。水面“咔”地裂开道青缝，缝里没冒黑水，倒渗出层淡青的光，像有谁在泉底点了盏青油灯。
“往下看。”石护卫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了什么似的。
林凡蹲下身，往青缝里瞧——泉底不像普通泉水那样浑，水是清的，能看见底下铺着层青灰色的石板，石板中央陷着个石台。石台不大，也就半张桌子宽，上面却躺着三个小小的身影。
是灵族幼崽。
最大的那个不过半尺高，像只刚长毛的小兽，身上覆着层青绿色的鳞片，鳞片上沾着些暗红的东西，瞧着像血。它把另外两个更小的幼崽护在怀里，小脑袋缩着，眼睛闭得紧紧的，连林凡看过去时，都没动一下。
“白花草结界。”石护卫蹲在林凡旁边，声音软得不像块石头。
他指着幼崽身上盖着的东西——是层薄薄的草叶，草叶白得发透，上面挂着串露珠，每颗都圆滚滚的，却在往下掉。刚掉一颗，砸在石台上，“嗒”的一声，轻得像羽毛落地，石护卫却跟着颤了下手指。
“守泉的长老织的。”石护卫的指尖碰了碰水面，青缝里的光颤了颤，“上周血影门的人闯进来时，长老把幼崽藏在这儿，用白花草结了结界——这草怕黑，也怕冷，刚才黑冰一冻，草叶就脆了。”
他说话时，又一颗露珠掉了下来。这次没砸在石台上，砸在了最上面那只幼崽的鳞片上。幼崽猛地抖了下，小爪子从同伴怀里探出来，扒了扒身上的草叶，没扒动，又缩了回去。
“它们冻着了。”少年突然小声说。
他也蹲在旁边，小脑袋凑得很近，鼻尖都快碰到水面了。他脖颈的淡金暖光不知何时亮了些，映得泉底的青石板都泛着点金，“林大哥你看，它们的鳞片都不亮了。”
林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幼崽的鳞片本该是青绿色的，现在却发灰，只有沾着暗红血迹的地方，混着点极淡的金光，像落了星子的灰。那光和少年脖颈暖光的颜色，一模一样。
心突然跳了下。
他想起上一章少年挡斧时，脖颈的纹路和幼崽鳞片上的分毫不差；想起刚才净化碎片时，少年的暖光一绕，碎片的尖叫就弱了——这孩子和灵族幼崽，绝不止“纹路相似”那么简单。
“石护卫，”林凡忍不住开口，“少年的血脉……”
话没说完，就被石护卫打断了。“先救幼崽。”他的石手往泉底指了指，青缝里的光又暗了些，“结界的露珠掉完，白花草就枯了——到时候不用黑冰冻，它们也得被泉底的寒气蚀死。”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是块巴掌大的青灰色石头，石头上有好多小孔，孔里渗着点青液，像块浸了水的海绵。“这是聚灵石，能暂时挡寒气。”石护卫把石头往青缝里递，动作轻得怕碰碎什么，“但得有人下去，把石头塞在石台底下。”
林凡立刻站起来：“我去。”
石护卫却皱了皱眉——他的石眉本就粗，一皱更像块拧着的石头。“你身上有黑雾，泉底的灵气温和，碰着黑雾会炸。”他指了指林凡的左肩，“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幼崽，你自己也得被灵气裹着烧。”
“那你去啊！”少年突然插嘴，小脸上还沾着刚才跑时蹭的灰，却瞪得眼睛圆圆的，“你是石人，不怕灵气！”
石护卫没反驳，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石手。他的指缝里还沾着规则碎片的黑脓，青灰色的石液混着黑脓，黏糊糊的，“我刚用石液补过灵核，下去会沉。”他声音低了些，“石人的身子重，泉底的石板撑不住。”
空气突然静了。
雾里的锁链声好像远了些，却又像贴在耳边，那股甜腻的腥味顺着风飘过来，裹着冷意，往人骨头缝里钻。灵脉泉面的黑冰又爬了爬，青缝旁边已经结了层薄冰，再耽误下去，连这道缝都要冻住了。
“我去。”少年突然往泉边迈了半步，小手攥了攥衣角，又松了——他低头看了眼泉底缩着的幼崽，小肩膀抖了下，却还是把聚灵石往怀里塞了塞：“林大哥，我数到三就跳。”
林凡一把拉住他：“不行！你太小了！”
“我能行！”少年挣了挣，小脸上带着股倔劲，脖颈的暖光亮得更明显了，“我的光不怕黑雾，也不怕寒气——刚才黑雾碰我都缩了！”他指着泉底的幼崽，“它们冻得发抖呢。”
林凡还想拦，石护卫却突然开口。他石手往泉底指了三次，又往少年身上瞟了三次，胸口的石牌暗了暗，突然抬手按了按石牌——像是在问什么，石牌亮了亮，他才咬着牙说：“让他试试。”
林凡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他有灵族血脉。”石护卫的目光落在少年脖颈的纹路上，石牌在他胸口亮了亮，“白花草结界认同族，不会伤他。而且他身子轻，石板撑得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在上面盯着，暖光要是弱了，就立刻把他拉上来。”
话刚说完，少年已经挣开了林凡的手。他跑到泉边，小小的身子蹲在青缝旁，回头看了林凡一眼，眼睛亮得像落了暖光：“林大哥别担心，我快得很。”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竟直接往下跳——不是顺着青缝滑，是像只小蛙似的，“噗通”一声跳进了泉里。
“少年！”林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预想中的呛水声没传来。少年跳进泉里，竟没沉下去——他脖颈的暖光像层泡，把他裹在中间，泉水碰到暖光，“嗤”地冒了点白烟，却没沾到他身上。他像浮在水里的小灯笼，往泉底的石台飘去。
“果然没事。”石护卫松了口气，石手却攥得更紧了。
林凡盯着水里的少年，指尖的暖光凝得死死的——只要少年那边有一点不对劲，他立刻就把人拽上来。
少年飘到石台边时，还回头冲林凡挥了挥手。他伸手碰了碰白花草结界，草叶上的白霜竟“簌簌”掉了些，草叶颤了颤，像在欢迎他。最大的那只幼崽似乎被动静惊醒了，小眼睛睁开条缝，看了少年一眼，又飞快闭上了，却把怀里的幼崽往少年这边推了推。
“别怕呀。”少年小声说，声音透过水面传上来，闷闷的，却软得很。
他从怀里摸出聚灵石——是刚才石护卫塞给他的，小小的石头在他手里，像块青灰色的糖。他学着石护卫的样子，往石台底下塞，塞的时候手不够长，还踮了踮脚，小身子在暖光里晃得像片叶子。
“快好了。”林凡在心里默念。
就在聚灵石快塞进石台底时，少年突然“呀”了一声，声音脆得像被针扎了下。
林凡心猛地一沉：“怎么了？”
少年没回答，只是伸手碰了碰最大那只幼崽的鳞片——就是沾着暗红血迹的地方。他的指尖刚碰到鳞片，幼崽身上的血迹突然亮了，淡金的光顺着鳞片往上爬，竟和少年脖颈的暖光缠在了一起！
“这是……”石护卫也站了起来，石眼瞪得圆圆的。
更奇的是——少年指尖的暖光往血迹里钻了钻，幼崽突然动了。它抬起小脑袋，用鼻尖蹭了蹭少年的手，蹭了蹭，突然张开小嘴，往少年手背上舔了下——舌头软乎乎的，带着点泉底的凉。另外两只幼崽也跟着动，小爪子扒着少年的裤脚，鳞片上的灰掉了些，露出底下青绿色的光，像刚睡醒似的。
“它们不怕我。”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还有点惊奇。
林凡却突然发现不对——少年脖颈的暖光在暗。
刚才还亮得能映金指甲盖的光，现在淡得像层薄纱，连裹着他的光泡都在抖。他的小脸也白了，嘴唇抿得紧紧的，往石台底下塞石头的手，速度慢了不少。
“少年！快上来！”林凡急喊，伸手就要往水里探。
“别拉！”石护卫突然按住他的手，石手都在抖，“他在给幼崽渡暖光！一拉就断了！”
林凡这才看清——少年的暖光顺着他的指尖，往幼崽身上淌，像细流往干土里钻。幼崽的鳞片渐渐恢复了青绿色，可少年的光却越来越淡，连小身子都开始晃了。
“撑不住就别硬撑！”林凡的声音都带了颤。
少年似乎没听见，只是咬着牙，把聚灵石狠狠往石台底下一塞——“咔”的一声，石头卡进了缝里，瞬间爆发出层青灰色的光，把整个石台都裹住了。白花草结界上的白霜“唰”地掉了大半，草叶竟慢慢直了起来。
“成了……”石护卫喃喃道。
可少年却突然往水里沉了沉——暖光彻底散了，他像片没了风的叶子，小身子在水里晃了晃，眼看就要往下坠。
“抓住！”林凡嘶吼着扑过去，左肩的黑雾被扑的动作搅得“腾”地冒起来，疼得他眼前发黑，却没停——指尖刚碰到少年的胳膊，就死死扣住，指甲都掐进湿衣服里。他往岸上拽时，黑雾顺着胳膊往少年身上爬，却被少年身上没散的余温“嗤”地逼退了。
指尖刚碰牢少年的胳膊，就听见雾里传来“哐当”一声——是锁链砸在地上的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近，像就在泉边的雾里！
“小心！”石护卫猛地把石斧横在林凡身前。
林凡没管雾里的动静，只死死攥着少年的胳膊往上拽。少年被拽出水面时，浑身都湿了，小嘴唇发白，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一眨就掉，却还冲林凡笑：“林大哥，幼崽……不抖了。”
话音刚落，雾里突然飞出来道黑影——是条缠着黑雾的锁链！直往少年身上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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