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离开青阳镇(再次踏上逃亡路)
青阳镇那冰冷湿硬的石板路,在初升却毫无暖意的朝阳下,反射着黯淡的光。刑天、李小燕、王铁柱、林小猴四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在空寂的街道上。身后的武馆大门早已紧闭,隔绝了那曾经代表着希望(哪怕渺茫)和如今只剩下冰冷屈辱的地方,也隔绝了张扒皮那如同送丧般尖利刻毒的咒骂。然而,那咒骂的余音,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四人耳边嗡嗡作响。
“滚!滚远点!丧门星!”
“再敢回来,打断你们的狗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心上,留下屈辱的血痕。王铁柱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粗重的呼吸带着压抑的呜咽。林小猴低着头,机警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兽,飞快地扫视着街道两侧紧闭的门户和高高的院墙,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随时会有冷箭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射出来。
“天哥,燕姐,我们……我们去哪?”王铁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茫然,打破了死寂。离开了武馆那方小小的囚笼,外面广阔的天地,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恐怖。
李小燕脸色苍白如纸,昨夜强行引动战神碑力量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四肢百骸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酸痛和虚弱。刑天那只冰冷而稳定的手,依旧紧紧扶着她的小臂,传递过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感,让她不至于倒下。她微微侧头看向刑天,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紧抿的唇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沉默。他没有回答王铁柱,只是幽深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寒潭,越过前方低矮破旧的房舍,投向镇口之外——那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匍匐般的莽莽群山。
“先离开这里!快走!”林小猴猛地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他用力扯了一下王铁柱的胳膊,“别问那么多了!姓张的那条老狗,还有赵震山的爪牙,肯定还在墙头盯着咱们呢!**刚出虎穴,莫入狼窝!**镇子里没咱们的活路,留在这儿就是等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小猴的话,就在他们即将拐出这条通往镇口的街道时,身后武馆方向高高的院墙上,几道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窥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透了四人的脊背!
“墙头有人!”王铁柱一个激灵,声音都变了调。
“走!”刑天低喝一声,扶住李小燕的手猛地用力,几乎将她半架起来,脚步陡然加快!
四人不再言语,埋头向着镇口的方向狂奔!脚下的石板路仿佛变得漫长无比,两侧紧闭的门窗如同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这群被放逐的“灾星”。清晨的薄雾带着刺骨的寒意,裹挟着从武馆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他们过往卑微痕迹被焚烧的气息),钻进他们的口鼻,呛得人喉咙发紧,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灰暗。
终于,青阳镇那象征性的、由两根风化严重的石柱构成的简陋镇口,出现在眼前。石柱之外,便是坑洼不平的黄土官道,蜿蜒着,一头扎进远处那连绵起伏、仿佛无边无际的苍翠山林之中。那山林,在清晨的薄雾笼罩下,显得格外幽深、静谧,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原始凶险气息。
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留下无数屈辱和挣扎的小镇。刑天扶着李小燕,王铁柱和林小猴紧随其后,四人如同四片被狂风吹离枝头的落叶,毫不犹豫地踏出了镇口的石柱界限。
就在踏出界限的瞬间,一种无形的、沉重的枷锁似乎从身上脱落了。但同时,一种更深沉、更巨大的茫然和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身后,是回不去的囚笼;身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荒野。
“呼……呼……”王铁柱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总算……总算出来了……”
林小猴也停下来,警惕地回望着镇口方向,确认没有追兵跟出来,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出来是出来了,可接下来……咋办?”他看向刑天,“天哥,咱们身无分文,干粮一点没有,连个防身的家伙都没带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曾经别着一把用来劈柴的破柴刀,也在刚才的搜身中被武馆的人强行夺走了。
李小燕靠着刑天的手臂站稳,虚弱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刑天……你……你的伤……”她清晰地记得昨夜刑天为了救她,硬生生承受了赵震山狂暴的一击,还有后来被馆主爪牙殴打时的闷哼。
刑天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缓缓松开扶着李小燕的手,走到路边一块半人高的、布满青苔的岩石旁,背对着三人。他微微佝偻下腰,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那咳嗽声仿佛从脏腑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他猛地抬手捂住了嘴,指缝间,赫然渗出几缕刺目的暗红色!昨夜强行催动噬魂之力吞噬赵龙真气,加上硬抗赵震山攻击和后来的殴打,内腑的伤势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得多!噬魂之力带来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也在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
“天哥!”王铁柱和林小猴惊呼,想要上前。
“别过来!”刑天猛地直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他迅速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那惯有的、冰封般的漠然,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死不了。”他吐出三个字,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李小燕苍白的脸上,“你怎么样?”
李小燕看着刑天指缝间残留的暗红,心头猛地一揪,鼻子发酸。她知道刑天是在硬撑。她用力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虚弱感,努力挺直了腰背:“我……我还好,就是有点脱力,歇会儿就好。”
“燕姐……”王铁柱看着李小燕强撑的样子,又看看刑天嘴角未擦净的血迹,眼圈又红了。
林小猴叹了口气,走到路边的草丛里,仔细翻找了一会儿,拔了几株叶子宽大、边缘带锯齿的野草,又在旁边的灌木丛里摘了几个青涩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野果。“给,”他把野草递给李小燕,“嚼碎了敷在手上,能消肿止点痛。”李小燕的手腕在昨夜的挣扎中被赵龙抓出了几道青紫的淤痕。他又把几个青涩的小野果分给王铁柱和刑天,“酸得很,也能顶顶饿,补充点力气。**穷山恶水,野草野果也是宝。**”
刑天默默接过那几颗青涩的小果子,看也没看,直接丢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那果子又酸又涩,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土腥味,刺激得他眉头紧皱,但一股微弱的暖流确实顺着喉咙滑下,稍稍缓解了脏腑的绞痛和噬魂反噬带来的冰冷空虚感。
李小燕学着林小猴的样子,把那种宽叶野草塞进嘴里嚼烂,苦涩的汁液瞬间弥漫口腔,让她差点吐出来。她强忍着,将糊状的草泥小心地敷在手腕的淤青上。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四人靠着那块冰冷的岩石,默默地休息。清晨的山风吹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和草木气息,也带来了更深沉的寒意。王铁柱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前途茫茫,身无长物,强敌环伺(赵震山的仇恨、张扒皮的恶意、甚至可能存在的帝国关注),还有刑天和李小燕身上那随时可能失控的诡异力量……如同一座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沉默,如同粘稠的泥沼,弥漫在四人之间。只有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远处山林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提醒着他们身处何地。
“天哥……”林小猴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灼灼地看着刑天,“咱们……不能这么漫无目的地乱走。这山太大了,里面啥都有,毒蛇猛兽,还有……可能比张扒皮更狠的强盗路匪。咱们得……有个去处。”他虽然机灵,但毕竟也只是个半大孩子,面对这真正的荒野求生,心底同样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刑天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目光越过起伏的山峦,投向更远的、云雾缭绕的东方天际。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黑石村……不能回。”那是他们苦难的起点,也是赵虎仇恨的源头,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御风帝国……很大。”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着某些极其模糊、来自噬魂戒传递的零碎信息,“往东……穿过这片‘黑风山脉’……是边境……‘流云城’。”
“流云城?”王铁柱和林小猴都露出茫然的神色。那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名字。
“嗯。”刑天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信息的来源(也无法解释),“那里……鱼龙混杂……或许……有活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相对可能存在的“出路”。混乱,有时意味着机会,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李小燕靠坐在岩石边,疲惫地闭上眼睛。在她纷乱的思绪和身体的虚弱中,昨夜那道没入眉心的金光所携带的零碎信息,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极其模糊地翻涌了一下。一个同样指向东方、更加宏大而缥缈的名字——“御风帝都”,如同海市蜃楼般在她识海中一闪而过。但那感觉太过虚幻遥远,如同指间流沙,瞬间就消散无踪,只留下更深的茫然。她轻轻摇了摇头,驱散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帝都?对他们这群被驱逐的“灾星”来说,那恐怕是比眼前这莽莽山林更加遥不可及的天堑。她睁开眼,看向刑天,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的方向。
“好!天哥说往东,咱们就往东!”王铁柱用力抹了把脸,像是给自己打气,“管他什么黑风山白风山,总比待在青阳镇被那群王八蛋欺负强!”
“对!咱们有四个人!怕什么!”林小猴也鼓起勇气,握紧了拳头,尽管他的小腿肚子还在微微打颤。
短暂的休整和明确了方向(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大方向),让绝望的气氛稍稍驱散了一丝。刑天率先站直了身体,尽管内腑的疼痛依旧如影随形。他看了一眼李小燕。
李小燕深吸一口气,扶着岩石,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手腕敷上草泥的地方传来清凉感,身体的酸痛似乎也缓解了一点。她对着刑天,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却异常坚定的笑容:“我没事,能走。”
刑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踏上了那条蜿蜒深入黑风山脉的、被荒草和车辙印半掩的黄土官道。他的背影依旧单薄,甚至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佝偻,但在初升的朝阳下,却透着一股斩断过往、一往无前的决绝。
李小燕紧随其后。王铁柱和林小猴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未知的恐惧,但也看到了彼此扶持的决心。两人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四道身影,在莽莽苍苍的群山映衬下,渺小得如同蝼蚁。他们沿着坑洼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云雾缭绕、深不可测的黑风山脉深处走去。身后,青阳镇那低矮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山峦的褶皱里。
脚下的路崎岖坎坷,布满碎石和深坑。路边的野草挂着冰冷的露珠,很快打湿了他们本就单薄破旧的裤脚,带来刺骨的寒意。山林越来越近,参天古木的阴影逐渐笼罩下来,将本就稀薄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泥土的腥气,远处传来的兽吼似乎也更清晰了些。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
**离乡背井路迢迢,虎啸猿啼草木凋。稚子何堪风雨骤?星火微芒照寂寥。**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承受苦难的弱者。他们是被放逐者,是逃亡者,也是……在绝境中攥紧了彼此、试图向命运挥拳的……抗争者。荒野的残酷画卷,才刚刚在他们面前展开第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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