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裂数据枢纽楼的几何轮廓，金属骨架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倒计时：00小时09分47秒。
林远山贴墙潜行，呼吸压成一线，冷雾刚出口便被夜色吞没。
无人机的红外扫过地面，蛛网般的红纹在他脚边交错。
他只等一个结果：苏静婉的终端，是否还沉默如死。
半年前，他顺一条未加密日志，挖出维修员陈七的权限频段。
那人偏头痛发作，偷服违禁药，被系统漏检。
林远山没碰他，只复制了身份信号，造了这张能开地狱门的卡。
此刻，卡在掌心发烫——不是因为摩擦，是因为心跳太猛。
“别做傻事。”
苏静婉最后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可什么才是傻事？
是看着她被塞进议长孙子的婚姻流水线，还是现在，孤身闯入这座裁定千万人命运的钢铁大脑？
第一道门禁开启，电子音冰冷：“身份验证通过。”
可它不知道，它认的不是林远山，是陈七。
更不知道，这个“陈七”，正准备把整个系统的齿轮，一颗颗拧爆。
走廊灯随脚步亮起，又在他身后熄灭，像一条正在闭合的咽喉。
防静电地板传来的每一步回响，都像心跳的复读。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他盯着三楼“社会关系匹配中心”的标牌，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僵在半途，仿佛连唾液都凝成了铁锈。
服务器阵列室，虹膜+指纹双锁。
林远山蹲下，从背包取出金属盒，贴上检修口。
“第七代神经接口模拟器，启动。”
他按下开关，指尖传来细微震颤。
倒计时开始：30秒。
第一秒，电流“滋”地轻响，指示灯红。
他手心出汗，滑了一下，差点捏不住盒子。
第二秒，无人机巡逻声逼近，金属滑轨的“嘶嘶”声在走廊尽头回荡。
第五秒，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那声音的远近——近了，近了，擦门而过。
第十秒，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刺进眼睛，他猛地咬住下唇，才忍住眨眼的冲动。
第十五秒，指示灯由红转黄，模拟器开始加载生物电信号。
“别卡……别卡……”他嘴唇微动，声音几乎听不见，牙关却已咬得发酸。
第二十秒，系统开始应答，面板轻微震动，像有活物在盒子里苏醒。
第二十五秒，黄灯闪烁，他耳膜嗡鸣，太阳穴突突跳动，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成拳。
第二十八秒——绿灯亮！
“滴。”
门锁弹开。
他瘫靠墙角，喘了半秒，冷汗浸透后背，肩胛骨抵着冰冷的墙面，微微发颤。
可嘴角，却扬起一丝近乎癫狂的笑，肌肉抽动着，像在抽搐中绽放。
“成了。”
机房内，恒温冷气如亡者吐息。
冰蓝数据流在透明面板上奔涌，每一行代码，都在无声判决谁该爱谁、谁该死、谁该生。
林远山接入终端，输入苏静婉ID：SJ3301。
数据刷出——
【姓名：苏静婉】
【基因序列：A+级】
【情绪模型：稳定偏感性】
【社会贡献潜力：91.3%】
【匹配指令：黄金配对-A01】
【执行对象：李泽宇（联邦议长孙）】
【状态：锁定，T-72小时生效】
他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指尖微微颤抖，指甲边缘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
删了，她自由了，但系统立刻警报，他当场被捕。
不删？她就要被送进那场“完美婚姻”的屠宰场。
突然，他眼神一冷，瞳孔收缩如针尖，呼吸骤然放轻。
删不是智慧，**借刀杀人**才是。
他调出预设脚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急促如雨点，指尖在回车键上悬停半秒，才重重按下。
【警告：配对对象李泽宇存在未登记隐性遗传病（第12号染色体微缺失）】
【后代精神分裂症风险：87.6%】
【建议：立即冻结配对，启动医学复核】
回车。
系统卡顿0.3秒。
屏幕闪烁。
【配对流程已暂停。原因：医学风险预警。待人工复核。】
成了！
林远山猛地后仰，头撞上机柜边缘也浑然不觉，胸口剧烈起伏，鼻翼扩张，呼吸粗重如风箱，额角青筋暴起，眼前发白，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赢了——不是靠蛮力，是用系统的规则，反捅了它一刀。
就在这时，一个加密目录跳入视野：
【配对逻辑基石-核心协议】
他犹豫一瞬——这路径太直白，不像隐藏文件，倒像陷阱。
可当他调出权限溯源，却发现访问链指向一个三年前的系统升级日志：
【补丁ID：NEO-7X】【备注：修复情感建模溢出漏洞】【遗留接口：/core/match/genesis】
“幽灵接口……原来你们自己都忘了关后门。”
他指尖悬停三秒，缓缓按下回车。
文件夹打开——
不是算法，不是心理学模型。
是表格。
第一列：【社会稳定贡献值】
第二列：【高价值基因延续优先级】
第三列：【跨阶层流动抑制系数】
第四列：【情感依附强度（可控性评估）】
他一条条往下看，脸色越来越白，嘴唇渐渐失去血色，呼吸变得浅而急促。
直到看到备注栏写着：
【“黄金配对”计划本质：精英基因闭环延续工程，确保权力结构代际稳定。
个体幸福非目标，系统稳定性为第一优先级。】
“……什么？”
他喉咙滚动，声音干涩发颤，像砂纸摩擦金属。
“这……这不是婚配系统……是**育种程序**？”
胃里猛地一抽，他弯腰干呕，手撑地面，指节发白，喉头痉挛，却只吐出一口苦涩的唾液。
原来苏静婉不是“被选中”，是“被征用”。
她的美貌、智慧、情绪稳定性，全是被评估过的“优良性状”。
系统不在乎她爱谁，只在乎她生的孩子，能不能继续当这个世界的“主人”。
“呵……”
他忽然笑了，肩膀剧烈抖动，笑声短促而破碎，像玻璃在喉间碾磨，眼中却无笑意，只有血丝蔓延。
“我们不是公民……是实验品。连反抗，都是被计算好的变量。”
倒计时：00小时01分钟05秒。
他迅速复制核心数据片段，拔出硬盘，关闭终端。
防火通道的铁梯在他脚下发出呻吟，每一步都像在撕开城市的皮肤。
服务器重启，防御系统回归。
他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钢铁巨塔——
它依旧沉默，却像一头刚被惊醒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
清晨，阳光刺破窗帘。
林远山倒在宿舍椅上，筋疲力尽，四肢沉重如铅，眼皮低垂，却毫无睡意。
暖气吹脸，却暖不了骨髓里的寒。
他梦见苏静婉站在婚礼祭坛上，瞳孔却是数据流的蓝，嘴里念着匹配协议条款，一字不差。
突然——
“嘀！！！”
尖锐警报炸响，像金属刮骨。
终端屏幕亮起，一行字冷得能冻住灵魂：
【异常行为确认。
身份ID：LYS007。
你已被标记为“高危不稳定因子”。
请于24小时内前往社会矫正中心报到，接受心理干预与行为重置。
否则，启动强制回收程序。】
他盯着那行字，足足三秒。
瞳孔收缩，呼吸停滞，胸膛静止，连睫毛都未颤动。
第四秒，嘴角缓缓上扬，肌肉抽动，牵出一道扭曲的弧线。
第五秒，笑声从喉咙挤出，低沉、沙哑，带着血锈，像是从碎玻璃堆里爬出来的回音。
第六秒，他靠向椅背，仰头望向天花板，脖颈青筋凸起，声音轻如耳语，却如宣战：
“可你们忘了——真正的异常，从来不会乖乖走进矫正室。”
窗外，城市浮标灯依旧整齐闪烁。
可是他知道，那不是光。
那是囚笼的栏杆，在替主人，数着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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