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之上，那片由“牡鹿”亲手绘制的，疯狂扭曲的宇宙画卷，开始褪色。
那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景象，连同那道代表着“规则”本身的绿色彗星，都渐渐化作虚无。
仿佛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止。
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片熟悉的，烙印着基金会标志的灰暗背景。
然而，这一次，出现在上面的文字，不再是冰冷的黑色宋体。
而是鲜红的。
如同用刚刚从伤口中流出的，温热的鲜血，一笔一划，书写上去的。
那是一种，仅仅是看着，就仿佛能闻到铁锈味的，触目惊心的红。
【文档记录：事件2845-A，彗星C/2011W3碎片撞击事件初步报告】
一行标题，缓缓浮现。
【警告：以下内容包含5级模因危害，未经授权的阅读者将可能引发认知崩溃、存在性恐慌及精神污染。】
【确认阅读权限……权限已确认：O5议会指令——“诸天曝光系统”。】
【记录开始。】
【蓝星历，2011年12月16日。】
【彗星C/2011W3，在通过其近日点时，被太阳动力学天文台观测到异常活动。】
【图像记录显示，一块尺寸未知的碎片，从其主体上被动分离。】
【该碎片在分离后，并未出现明显的减速。】
【其速度，稳定维持在0.0018c。】
……
崩坏：星穹铁道世界。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三月七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蓝粉色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到了极限。
“等……等等！”
“这文档说的是什么意思？！”
“彗星……碎片？”
“是说，光幕上那个……那个把星星当橡皮泥一样捏的‘牡鹿’，掉下来了一小块？”
姬子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眉头紧紧蹙起。
“0.0018c……”
她轻声念出了那个数字，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也就是光速的百分之零点一八。”
“换算过来，大概是每秒五百四十公里。”
“只是从主体上‘分离’出来的一块碎片，就能维持这种恐怖的速度？”
一直沉默不语的丹恒，此刻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这不符合任何我们已知的物理定律。”
“没有外部推力，任何物体在分离后，动能都只会衰减，而不是维持。”
“这只能说明，那块‘碎片’本身，就蕴含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持续性的……‘概念’。”
列车的智囊，沉稳如山的瓦尔特·杨，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上反射着那血红的文字。
“又或者……”
他用一种近乎于自语的，充满了疲惫与沉重的声音说道。
“对于那个名为‘牡鹿’的存在而言，我们宇宙的‘物理定律’，根本就不适用于祂。”
“祂的存在，祂的移动，祂的……‘新陈代谢’，都遵循着另一套，更高维度的法则。”
“所以，祂身上掉下来的一块‘皮屑’，在我们看来，就是一颗以亚光速飞行的……‘天基武器’。”
三月七听得小脸发白，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相机。
“一块……皮屑？”
“就……就这样，掉下来了？”
“祂……祂自己知道吗？”
姬子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三月，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看文档的描述，‘被动分离’。”
……
超神世界。
巨峡号，指挥中心。
“卧槽！”
赵信一声怪叫，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把面前的控制台给掀了。
“开什么玩笑！？”
“那玩意儿……还能掉碎片的？！”
“刚刚那毁天灭地的场面，看得老子脑子都快炸了，现在你告诉我，那只是‘路过’而已？”
“现在，祂随便掉的一块头皮屑，就要砸到人脸上了？！”
葛小伦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银河之力”，他理论上应该守护整个银河系。
可光幕上的内容，却像是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抽得他头晕眼花，连站都站不稳。
“小伦，冷静点！”
蔷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依旧强迫自己保持着军人的镇定。
她死死地盯着光幕上的数据，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每秒五百四十公里……”
“这个速度，已经超越了我们目前已知的，所有神体和宇航级武器的飞行速度。”
“我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在它进入大气层之前，有效地拦截它。”
“而且，你们忘了最关键的一点吗？”
她抬起头，看向同样面色凝重的怜风和杜卡奥。
“那不是一块普通的陨石！”
“那是‘牡鹿’的碎片！”
“一个能把恒星变成蠕动肉块的存在的碎片！”
“天知道它撞上星球之后，会发生什么！”
“爆炸？还是像刚才那样，进行‘概念覆写’？”
赵信急得抓耳挠腮。
“这还怎么打？！”
“连饕餮的十字先锋旗舰，在它面前都跟纸糊的一样吧！”
“就算是死神卡尔那个变态，玩弄虚空，散播死亡，也没这么离谱啊！”
“卡尔至少还是在‘玩’，他还有‘目的’！”
“这玩意儿呢？它有目的吗？它就是……‘存在’在那里，然后世界就没了！”
葛小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如果……”
“如果这块碎片，是冲着我们地球来的……”
“我……我的‘银河之力’，能挡住它吗？”
“我的身体，我的基因引擎，能扛住这种……这种连存在都能抹除的力量吗？”
没有人回答他。
就在这时，光幕上的血色文字，再次发生了变化。
【蓝星历，2011年12月21日。】
【协调世界时10:28，编号C/2011W3-Alpha的碎片，突破卡门线，进入蓝星大气层。】
【未观测到减速现象。】
【未观测到与大气摩擦产生的燃烧现象。】
【它就像一个幽灵，无视了空气阻力，无视了摩擦生热，无视了一切。】
【协调世界时10:29，碎片坠入太平洋。】
【撞击点坐标：3346N，12414W。】
【位于北美大陆，美国西海岸外，约124千米处。】
【撞击并未产生可观测到的爆炸、火光或冲击波。】
【它只是……融入了进去。】
【但是，在撞击点周围，一个半径超过三百公里的半球形空间，其内部的海水，在一瞬间被……‘置换’了。】
【由此引发的初始海啸高度，超过了三千米。】
【尽管基金会已动用所有资源，提前进行了最大规模的紧急疏散尝试……】
【但在灾难发生的首日，仅因撞击产生的初始风暴潮，所造成的预估平民伤亡人数，在十六万至十九万之间。】
【蓝星，美利坚合众国，联邦政府，宣布国家进入最高紧急状态。】
……
妖精的尾巴世界。
公会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石化魔法击中了一样，僵在原地。
酒杯从桌上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没有人去看一眼。
“十六……万？”
露西·哈特菲利亚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泪水与恐惧。
“不……是十六万到……十九万……”
“就……就那么一下？”
“只是掉进去，甚至没有爆炸……就……”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她无法想象。
那是十九万个活生生的人。
十九万个有家庭，有梦想，有喜怒哀乐的生命。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就被那三千米高的，如同神罚般的海啸，彻底吞噬，化为乌有。
格雷·佛尔帕斯塔下意识地摆出了冰之造型魔法的起手式，但他的双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三千米高的海啸……”
他的脸色，比他制造出的冰还要苍白。
“开什么玩笑……”
“我的‘冰墙’……我的‘冰之巨盾’……在这种东西面前，能挡住哪怕一秒钟吗？”
“不……连浪花都挡不住……”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臂，眼中充满了挫败感。
一直以来，他都为自己强大的造型魔法而自豪。
可现在，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真正的天灾，不，在比天灾更可怕的，神明的“无意识”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恶啊啊啊啊啊！！！”
一声愤怒的咆哮，打破了公会的死寂。
是纳兹·多拉格尼尔。
他浑身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金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将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
“那个混蛋‘牡鹿’！！！”
他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只是掉下来一块碎片，就害死了那么多人！”
“不可原谅！”
“绝对不可原谅！！！”
“别让我碰到它！不然我一定要用我的火龙的铁拳，把它揍飞出去！！！”
他愤怒地咆哮着，试图用声音和火焰，来驱散心中那股不断蔓延的，名为“无力”的寒意。
然而……
“……纳兹。”
一个冷静而又沉重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是艾露莎·舒卡勒托。
这位S级魔导士，妖精女王，此刻正站在那里，没有换装，也没有拔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光幕，那双总是锐利如剑的棕色眼眸中，此刻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凝重与茫然。
“冷静一点。”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纳兹身上的火焰，都为之一滞。
“你没有看到文档上的描述吗？”
“那块碎片，无视了大气摩擦，无视了空气阻力。”
“这意味着，我们所熟知的‘物理’，对它根本不起作用。”
“你的火焰，本质上是‘热’，是‘能量’的释放。”
“可是，当一个东西，连‘摩擦生热’这个最基本的物理规则都能无视的时候……”
艾露莎没有把话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纳兹身上的火焰，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他那总是充满自信和战意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困惑。
“你的意思是……”
“我的火……可能……烧不到它？”
艾露莎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光幕，看到了那个曾经毁灭了天狼岛，给所有人带来绝望与恐惧的身影。
“纳兹，你还记得……黑龙阿库诺洛基亚吗？”
纳兹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个名字，是所有魔导士的噩梦。
是龙之王，是末日的化身，是无可匹敌的，纯粹的“恶”。
“阿库诺洛基亚……它毁灭天狼岛，是出于它的‘意志’，它的‘恶意’。”
艾露莎的声音，变得无比苦涩。
“它想要破坏，所以它进行了破坏。”
“它享受绝望，所以它带来了绝望。”
“它至少……还在我们能够理解的，‘战斗’与‘恶意’的范畴之内。”
她顿了顿，抬起手，指向了光幕。
“但是……这个‘牡鹿’呢？”
“它毁灭一个星系，不是出于恶意。”
“它掉落一块碎片，造成十九万人死亡，也不是出于它的意志。”
“从始至终，它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有一个叫‘蓝星’的地方，有一群叫‘人类’的生物。”
“在它的眼中，我们，连同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一切，可能都只是……”
“……它前进道路上，一颗无关紧要的，甚至无法被其感知的……尘埃。”
艾露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连面对黑龙时都未曾有过的……恐惧。
“纳兹，我们……要怎么去跟一颗‘尘埃’都算不上的自己，去战斗？”
“不……”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摇着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这不对。”
“我们不是尘埃。”
“在那个‘牡鹿’的面前……”
“阿库诺洛基亚，那个我们曾经认为不可战胜的，最强的存在……”
“恐怕……才像是个，刚刚学会走路，却在神明面前，挥舞着小拳头的……”
“……孩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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