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远的跑鞋碾过跑道时，晨雾还未散净。
他盯着手表上跳动的秒数，耳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三圈刚过，4分01秒，比昨天快了整整一秒。
再冲半圈。他咬着牙，左手按住发颤的大腿。
上周系统提示剩余训练时长90天时，他在卧室墙上贴了张倒计时表，红笔圈着3分40秒的目标，每个数字都被他描了又描。
今早出门前，母亲往他书包里塞了热乎的鸡蛋饼，他却只喝了半盒牛奶——多跑两公里，说不定能再挤0.5秒出来。
脚踝的刺痛就是这时候涌上来的。
像根细针突然扎进骨头缝，从脚腕窜到小腿。
他踉跄了一步，余光瞥见看台上的身影——林晚照抱着保温杯，正踮脚往跑道这边望。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卫衣，帽子上的绒球随着动作晃啊晃，像朵被风吹动的蓝鸢尾。
不能让她看见我慢下来。谢知远抿紧唇，强行提了速度。
风灌进喉咙的疼盖过了脚踝的刺，他数着步数冲刺：最后五十米，最后五十米——
谢知远！
尖锐的呼喊混着风声炸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右肩已经被人拽住。
林晚照的保温杯当啷掉在地上，橙汁溅在他运动裤上，染出块模糊的橙斑。
她的手指掐进他肌肉紧绷的胳膊，带着晨露般的凉意：你脚在抖！
谢知远这才发现自己站不稳。
左脚刚落地，钻心的疼就顺着神经往上窜，他倒抽口气，额头瞬间冒出汗珠。
林晚照慌忙扶住他后腰，发顶的绒球蹭着他下巴：昨天就说你加练太狠，你偏不听......她蹲下去摸他脚踝，指尖刚碰到肿起的部位，他就疼得缩了下腿。
我没事。他扯出个笑，可声音发颤，可能扭了下，歇会儿就好。
歇？林晚照抬头看他，眼睛里泛着水光，你刚才跑的时候，左脚落地根本不敢吃劲。她从书包里摸出冰袋——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帆布包鼓鼓囊囊，我今早去医务室借的，说你总加练容易受伤......冰袋贴上脚踝的瞬间，他疼得倒吸冷气，她却按得更紧了，疼就喊出来，你不是一个人在跑。
系统提示音就在这时响起。
机械的电子音混着林晚照急促的呼吸，在他耳边格外清晰：【系统提示】检测到运动损伤（脚踝二级扭伤），发布紧急任务：静养三天（0/3）。
奖励：恢复药剂×1（可加速损伤修复）。
谢知远盯着手环上的蓝色药水图标，喉结动了动。
省队选拔赛只剩87天，三天不训练......他低头看林晚照，她正仰头给他固定冰袋，睫毛上还沾着晨雾凝成的水珠。
用吧。她突然说，像是看透了他的犹豫，你之前总说系统是助力，现在它给你台阶下，你偏要硬撑？
他指尖轻触图标。
温热感从脚踝处炸开，像有团温水在血管里流动。
疼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试着活动脚趾，虽然还有些发沉，但已经能勉强落地。
林晚照松开冰袋，手却还扶着他胳膊：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我——
闭嘴。她拽着他往宿舍走，你再犟，我就把你受伤的事告诉阿姨。
谢母是在中午杀到的。
她拎着保温桶冲进宿舍时，谢知远正靠在床头翻训练笔记，林晚照坐在椅子上给他削苹果。让你别总跟疯了似的跑！谢母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伸手要摸他脚踝，赵姐下午就来，她是市队的理疗师，我托人请的...
妈，我真没事。谢知远笑着握住她的手，系统给的药......
系统？谢母瞪他，你当是游戏呢？她转身对林晚照露出笑，晚照啊，帮阿姨把床头柜的护踝拿过来......
下午三点，穿白大褂的赵姐准时到了。
她的手指像带了尺，按过谢知远脚踝的每个穴位：昨天受伤的？
今早。林晚照替他答，六点半加练的时候。
赵姐抬头看他，眉峰挑了挑：二级扭伤，正常要养一周。她又按了按肿起的部位，现在按压无痛感，活动度恢复七成......她摘下手套，小谢，你这恢复速度......
可能我体质好？谢知远干笑。
体质好也没这么好的。赵姐收拾器材，语气突然严肃，我带过的运动员里，急功近利的最后都栽了跟头。
你现在成绩涨得快，更要注意科学周期——肌肉有记忆，损伤也有。她拍拍他肩膀，听阿姨一句，该慢的时候慢下来，才能跑得更远。
赵姐走后，谢母跟着去厨房热汤。
林晚照捡起地上的训练计划表，纸角被谢知远揉得发皱。
她轻轻抹平，抬头时正撞进他的视线：在想什么？
赵姐说的对。他望着窗外的操场，我之前总想着冲，冲，冲......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苹果，昨天系统任务更新时，我还在想怎么多跑五公里，今天才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有些路，得停下来看看脚印。
班级群的消息是在傍晚炸的。
老王发了张照片：谢知远搭着林晚照的肩，一瘸一拐离开操场，配文：谢神这是要退赛？
群里瞬间99+。
不是吧，省队选拔赛就剩三个月......
早说他练太狠，现在遭报应了？
楼上闭嘴！林晚照的消息弹出来时，谢知远正盯着手机皱眉。
她的头像闪了闪，文字带着锐度：他只是调整训练节奏。后面跟着张图——是今早她偷拍的，谢知远在跑道上冲刺的侧影，阳光穿过他汗湿的发梢，在地上拉出很长的影子。
晚照这图绝了。
谢神肯定能行！
消息被刷上去时，林晚照正坐在谢知远身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
他侧头看她，她耳尖泛红，却没抬头：我昨天写的新章节，主角为了比赛强行加练，结果......她突然停住，结果配角骂他笨，说真正的强者懂得张弛有度。
那配角是谁？
你猜。她合上手机，目光落在他床头的倒计时表上。
红色的90已经被改成87，旁边用蓝笔新添了行小字：慢慢来，比较快。
夜晚的风掀起窗帘。
谢知远坐在窗前，望着远处操场的路灯。
林晚照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两人的膝盖轻轻碰着。
你说赵姐为什么总提科学？他突然问。
因为她见过太多急着证明自己的人，最后都摔得很惨。林晚照握住他的手，就像你初中那次......
他的手指颤了颤。
初中运动会摔倒的画面在眼前闪了闪，却没像以前那样扎心。
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过来：我以前总怕慢下来，就会被人忘记。
现在才知道......他望着窗外的星光，真正的进步，是从慢下来开始的。
系统手环在这时震动。
谢知远抬起手，蓝光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指：【系统提示】静养任务进度更新：1/3。
林晚照凑过去看，发顶的绒球扫过他手背：明天开始，我陪你做恢复训练。她歪头笑，不过先说好，你要是敢偷偷加量......
不敢。他笑着应，都听你的。
晚风掀起桌上的训练计划，那张写着慢慢来，比较快的便签纸轻轻飘起，又落回原处。
远处操场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夜色里连成一串暖黄的星子——像极了他们要一起跑向的，更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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