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灭纪元151年,尘域与余渊交界处·废弃排污管道入口。
———酸雨逆流!
铅灰色的天空仿佛一块浸透了毒液的破布,沉重地压在残破的废墟之上。腐蚀性的酸雨不再是垂直坠落,而是在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牵引下,化作亿万条扭曲狂舞的灰绿色毒蛇,嘶嘶作响地抽打着断壁残垣,腾起刺鼻的白烟。这便是“情感风暴”的余威——失控的旧世怨念与天轨压抑的冰冷规则碰撞后,在大气中形成的致命乱流。它扭曲物理法则,撕扯着所剩无几的生命。
就在这末日狂舞的背景下,一个瘦削却紧绷如弓的身影死死护着怀里更小的身影,在倒塌的混凝土巨兽和锈蚀的金属骨架间亡命奔逃。黎灰的呼吸灼热而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滚烫的沙砾,酸雨腐蚀着他裸露在破烂衣物外的皮肤,留下道道灼痛的红痕。他怀中的黎雨小脸苍白,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微微颤抖,细弱的呜咽被淹没在风暴的咆哮里。
“在那儿!‘零轨耗材’带着‘祭品’!”一声充满恶意和贪婪的嘶吼穿透风雨,来自后方紧追不舍的三人小队。领头的是个绰号“秃鹫”的尘域拾荒者头目,他脸上横亘着一条蜈蚣似的刀疤,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锁定黎灰背上的破旧行囊和怀里的黎雨。“天轨值9999的‘大宝贝’啊!抓住她,交给‘穴獠’大人,够我们兄弟在地下逍遥半年了!”他身后的两个喽啰发出豺狼般的狞笑,挥舞着磨尖的铁管和自制的电击棒。
秃鹫猛地加速,一个滑铲堵在黎灰前方一处相对避风的巨大管道口前——那是通往传说中地下城“余渊”的众多隐秘入口之一。他张开双臂,像一堵肮脏油腻的墙,脸上挂着极其下流而残忍的笑容。
“嘿,零轨小子!”秃鹫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几乎溅到黎灰的鞋面上,“抱着个快死的‘金娃娃’跑什么?你以为余渊是你们这种连‘命价’都没有的垃圾该去的地方?把丫头交出来,老子发发善心,赏你块发霉的面包,再告诉你哪个垃圾堆能让你像耗子一样多活两天!”他刻意拔高音量,充满侮辱性的词语在狭窄的管道入口回荡,试图击垮黎灰本就紧绷的神经。“看看你这怂样!连给天轨当燃料都不配的渣滓!你爹妈是不是也……”
“闭嘴!”黎灰猛地抬头,野兽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熔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仿佛有火焰即将喷薄而出。秃鹫提到父母的话语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但怀里的黎雨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让他瞬间压下了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怒。不能燃火!现在燃火,失控的力量和随之而来的剧痛会伤到小雨!
就在黎灰因愤怒和克制而身体微僵的刹那,左侧的喽啰抓住机会,手中磨尖的铁管带着恶风,狠狠戳向他的肋下!黎灰极限侧身,冰冷的铁锈边缘还是划破了他单薄的衣物,在肋骨下方撕开一道火辣辣的血口。
剧痛让黎灰眼前一黑,但他硬生生咽下闷哼。几滴滚烫的血珠飞溅而出,其中一滴恰好落在他因动作而甩到身前、紧握在手中的一块边缘锐利的锈铁片上——那是他在亡命途中随手捡来防身的。就在血珠接触锈铁片表面的瞬间,异变陡生!那毫不起眼的铁片竟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嗡鸣,接触血液的部位,一点幽蓝色的微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铁片本身的温度似乎也略微升高了一丝,黎灰掌心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这异常转瞬即逝,铁片立刻恢复了冰冷粗糙的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疼痛导致的错觉。黎灰无暇细究,只当是伤口刺激下的错觉,生死关头,任何分神都是致命的。
“哈!见血了!”秃鹫看到黎灰受伤,更加得意,他狞笑着逼近,手中沉重的扳手高高扬起,瞄准黎灰护着黎雨的头颅,“零轨的废物,带着你的‘金娃娃’下地狱去吧!你的命,连老子……”
秃鹫的狂言戛然而止。
就在扳手即将砸落的千钧一发之际,异象再生!管道口上方如瀑布般狂泻而下的酸雨流,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竟在距离黎灰头顶不足半米的地方,诡异地、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浑浊的雨滴违反重力般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扭曲的、半透明的屏障,将致命的酸液隔绝在外。与此同时,黎雨的身体在黎灰怀中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近乎呢喃的叹息。
这违反常理的一幕让秃鹫和他的手下瞬间呆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邪…邪门了!”一个喽啰结结巴巴地喊道。
就在这停滞的、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瞬间,黎灰身后那幽深、散发着浓重铁锈和腐败气息的巨大管道深处,一点微弱的、非自然的绿色光芒极其规律地闪烁了三下,如同某种指引的信号。同时,一阵微弱但异常清晰的电流滋滋声钻入黎灰的耳膜,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在他颅骨内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左三,下行,通道。快!”
这声音冰冷无机质,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黎灰没有任何犹豫,野兽般的直觉压倒了思考。他趁着秃鹫等人被“酸雨逆流”的异象震慑住的宝贵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黎雨猛地向左侧一闪,不顾肋下的剧痛,纵身跃入那闪烁着诡异绿光的、深邃幽暗的管道口!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妈的!追!别让他们跑了!”秃鹫气急败坏地怒吼,率先冲向管道口。然而,那停滞的酸雨屏障仿佛耗尽了力量,在他冲到跟前的瞬间轰然崩塌!积蓄的酸液如同决堤的洪流,劈头盖脸地浇了秃鹫三人满身,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和皮肉被腐蚀的滋滋声。等他们狼狈不堪地抹开脸上灼痛的酸液,再望向管道深处时,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黎灰兄妹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在尘域上方数万米的高空,悬浮于冰冷虚空的天穹监测站内。一面巨大的、流淌着无数冰冷数据流的屏幕上,代表黎灰兄妹最后位置的红色光点骤然消失在一片被标记为“异常能量干扰区”的灰色地带边缘。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监测大厅内响起:
“报告:追踪目标‘焚命者’(天轨值0)、‘高威胁祭品’(天轨值9999)信号于S-7区边缘消失。消失前检测到微弱的、非标准情感能量波动,特征与历史档案‘干扰源G-11’(即废料场异常信号)存在17.3%相似度。已记录,标记为‘待观察干扰源-升级’。建议:加强S-7区及邻近余渊入口扫描频率。”
冰冷的报告在恒温的空气中回荡,无人回应。只有屏幕上的灰色区域,如同一个沉默的疮疤,标记着刚刚发生的、被系统归类为“干扰”的诡谲一幕。而在地下,一场新的、更为压抑的求生之旅,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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