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罡和陈雪茹连忙起身。白天罡恭敬道:“关大爷,我送送您?”
关大爷摆摆手,那姿态随意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甭送!你大爷我腿脚还利索着呢。”他目光扫过陈雪茹,带着长辈的调侃,“再说了,雪茹丫头还在呢,你紧着献什么殷勤?”
陈雪茹闻言,粲然一笑,大大方方挽住白天罡的胳膊,声音清脆如银铃:“关大爷,您就甭操心啦!我陈雪茹的男人在哪儿,我自然在哪儿!这大前门的风,往后啊,我们俩一起担着!”
关大爷那句“快走”的尾音还在胡同里打着旋儿,陈雪茹已笑盈盈地挽住了白天罡的手臂,声音清亮得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正好送您的功夫,干脆就把书拿了,也省得回头他这初来乍到的,在您那九曲十八弯的王府井外大街迷了道儿,再把这宝贝疙瘩弄丢了,我可赔不起您这‘九门提督’的藏本!”
关大爷佯怒地瞪她一眼,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笑骂道:“小滑头!我看你是怕我这老家伙说话不算话,卷着书跑了吧?行行行,算你丫头厉害,跟我走着吧!”
夜色如墨,胡同里的青石板路泛着幽光。关大爷的家,便嵌在这寸土寸金的王府井与东单之间,一座闹中取静的四合院。那斑驳的门楣,沉默的影壁,都无声诉说着此处的分量——这院墙围住的不仅是砖瓦,更是未来泼天的富贵,是皇城根儿下沉淀千年的底气。
进了院,关大爷并无客套寒暄,径直走向东厢房。既未让座,也未奉茶,显然心思只在兑现承诺。片刻功夫,他捧着三本旧书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白天罡手上。
“喏,拿稳当了。”关大爷目光如炬,带着审视,“《陶冶图说》、《饮流斋说瓷》,还有这本讲钧窑定窑的明人残稿。根基不牢,地动山摇,这三本就是你入这行当的敲门砖。回去给我仔细啃,啃透了!改日我要是抽查,你答不上个子丑寅卯来,往后我这儿别的门道,你也就甭惦记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对古籍特有的珍视,“书页都脆了,翻的时候手上带点‘敬’字,这年头,寻摸点真东西,难!”
白天罡双手接过,沉甸甸的不仅是书的重量,更是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与期许。他心知肚明,这看似普通的几册纸页,在未来的风暴中是何等脆弱,又是何等珍贵。“关大爷,您放心。书在人在,字字句句,我白天罡都刻进心里。”
陈雪茹在一旁抿嘴笑。关大爷摆摆手,那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知道打扰你大爷清静了,还戳这儿干嘛?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若非陈雪茹在场,那句更地道的“快滚”怕是早蹦出来了。白天罡也不恼,笑着道了谢,与陈雪茹一同退出了这方古朴的院落。
王府井大街的夜,是另一番人间烟火。虽已入冬,寒意却压不住市井的热腾。小吃摊的油灯一盏盏亮起,吆喝声此起彼伏。焦黄的糖油果子裹着芝麻香,驴打滚在豆面里打着滚儿,最惹眼的还是那架子上红彤彤的山楂串儿——一根根糖葫芦晶莹剔透,裹着琥珀色的糖衣,在灯影下宛如提溜着的小灯笼,闪烁着诱人的橙黄光泽。
陈雪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目光频频流连在那片红艳艳的甜蜜上。白天罡察觉,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牵起她的手便朝那摊子走去:“馋猫儿,还等什么?”
摊主是个干瘦的中年汉子,见有主顾,脸上立刻堆满殷勤的笑:“二位,来一串?刚挂的糖,脆生着呢!”
“来两串。”白天罡道。
“好嘞!诚惠,六毛钱。”摊主利落地取下两串最大最饱满的。
陈雪茹闻言,柳眉微蹙:“六毛?往年一块大洋能买四根呢!”她并非心疼钱,只是不想当冤大头。
摊主脸上立刻显出几分苦相,搓着手解释:“姑娘,您有所不知。今年白糖金贵,上头管得严,限购!粮站就放那么点儿份额,还得挤破头去抢。我这小本买卖,糖价翻着跟头涨,实在没法子……您瞅瞅,我这蹲一天了,统共才卖出去四根。”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生计的艰难。
陈雪茹释然,点了点头。白天罡已将钱递过去。他接过糖葫芦,并未先吃自己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将手中那串递到陈雪茹唇边:“尝尝,甜不甜?”
陈雪茹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下顶端那颗裹满糖衣的山楂。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山楂特有的微酸。她眉眼弯弯,心里像被温热的蜜糖浸润。这份不经意间的体贴,比糖葫芦更甜。她也将自己那串完好无损的糖葫芦递到白天罡嘴边,狡黠一笑:“你也尝尝我的?我觉着这颗好像有点酸,没你的甜。”
白天罡看着那粒浑圆饱满、糖衣未破的山楂,哑然失笑。他依言咬下,细细品咂,一本正经地说:“没酸啊,甜得很。怕是你的错觉?要不……再尝尝?”说着,将自己那串已少了一颗的递过去。
陈雪茹眼底的笑意更深,像盛满了星子:“好啊,我吃你的。”她接过那串“残缺”的糖葫芦,毫不犹豫地咬下一颗,仿佛那才是世间至味。两颗心,就在这街头巷尾的糖稀交换里,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甜蜜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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