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墙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张澈搀扶着荀彧，混在一队药材商贩中缓慢前行。连续三日的奔波让荀彧的伤势更加恶化，噬心毒已经蔓延到胸口，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血沫。若非张澈不断用正音术压制毒性，这位年轻的王佐之才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文若，再坚持一下。张澈低声道，马上进城了。
荀彧勉强点头，脸色灰白如纸。他裹着一件粗布斗篷，遮住了身上的血迹，但无法掩饰脚步的虚浮。城门前排着长队，守军对每个入城者严加盘查，不时有人被拖出队伍拷问。
听说昨晚宫里又闹刺客。前面一个药商小声嘀咕，十常侍抓了好几个大臣。
嘘！同伴紧张地制止，不想活了？
张澈心头一紧。洛阳局势比他想象的更紧张，太平道与十常侍的勾结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更糟的是，他注意到城门处贴着几张画像，虽然画工粗糙，但隐约能辨认出他与荀彧的轮廓。
通缉令...荀彧气若游丝，陈纪...先我们一步
轮到他们接受检查时，张澈心跳如鼓。守城士兵粗暴地掀开药筐，翻检每包药材。一个满脸横肉的队率盯着荀彧看了许久：这人怎么了？
家兄染了肺痨。张澈低头哈腰，暗中捏了捏荀彧的手，带他来洛阳求医。
队率立刻后退两步，厌恶地挥手：晦气！快滚！
顺利入城后，两人迅速拐入一条小巷。洛阳的繁华依旧，但街上行人神色惶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兵丁列队而过。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恐惧，连街边的狗都夹着尾巴。
先去太学旧址。荀彧虚弱地指示，蔡伯喈应该在那里...
太学在城西，沿途要经过数个关卡。张澈专挑小巷走，避开主要街道。路过一处酒肆时，他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声：
皇甫嵩被调去凉州，卢植下狱，现在谁还能挡太平道？
听说曹操在陈留募兵...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张澈加快脚步。局势比想象的更糟，朝廷能用的将领要么被调离，要么被下狱。若张角真在甲子日动手，恐怕无人能挡。
太学旧址一片荒凉。自党锢之祸后，这座最高学府便日渐衰败。杂草丛生的院落中，几间残破的讲堂勉强立着，门窗大多破损，墙上爬满藤蔓。
东侧...碑林...荀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碑林是太学仅存的瑰宝，数百块石碑上刻着儒家经典。张澈扶着荀彧穿过歪斜的石碑，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袍的老者正在抚摸一块残碑，神情哀戚。
蔡...先生...荀彧艰难地呼唤。
老者猛地转身，正是大儒蔡邕！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看到荀彧的模样，他脸色大变，快步上前：文若！怎会如此？
荀彧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青铜令牌：叔父...让我...来找您...
蔡邕接过令牌，神情更加凝重：进密室说。
他引领二人来到一块看似普通的石碑前，手指在某个刻纹上按了三下。石碑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密室内烛火通明，四壁书架上堆满竹简，中央案几上摊着一张精细的洛阳城防图。
蔡邕亲自为荀彧诊脉，眉头越皱越紧：噬心毒已入心脉，寻常药物难解。
求先生...救文若...张澈恳求道。
蔡邕摇头：毒入膏肓，非药石可医。唯有...他犹豫片刻，唯有龙脉之气可解。
龙脉？张澈心头一跳，可是北邙山...
非也。蔡邕指向城防图上的皇城位置，真正的三龙交汇处在此——汉宫德阳殿下！
张澈震惊地看着地图。蔡邕所指的位置正是皇宫正殿下方，与古柏所说的皇城地下吻合！
张角声东击西。蔡邕冷笑，明里在北邙山摆阵，实则目标在德阳殿。甲子日午时，他将截断汉室龙脉，取而代之！
那我们得警告朝廷！张澈脱口而出。
蔡邕苦笑：十常侍中大半已暗中投靠太平道。我昨日冒险向天子递密折，却被张让截获，险些丧命。
荀彧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案几上。蔡邕连忙扶住他：文若撑住！转向张澈，张小友，可否借玉佩一观？
张澈解下玉佩递过去。蔡邕接过，从袖中取出一块莹白的玉片与之对比。两玉相触的瞬间，竟发出清脆的共鸣声！
果然...蔡邕长叹，留侯玉佩与熹平石经残片共鸣，传言非虚。
什么传言？张澈急切地问。
蔡邕将两玉并置案上：《史记》未载之事。留侯张良晚年精研言灵，发现秦灭六国时收集的龙气未散，反而凝聚成秦戾龙。他设计将其封印，并炼制三枚玉佩作为容器。
他指向张澈的玉佩：此乃主佩，本由张良亲自佩戴。另有两枚副佩，一枚随张良入葬，一枚赐予其得意门生，也就是荀氏先祖。
荀彧勉强睁眼：所以...叔父才...
蔡邕点头：荀慈明知你身负使命，故临终将《正音要诀》授予张小友。他转向张澈，你非此世之人，对吧？
张澈浑身一震：先生如何知晓？
玉佩认主，非血脉可继。蔡邕目光如炬，张良曾言，两百年后将有异人持佩而归，完成最后封印。算来正好是今岁。
张澈脑中轰然作响。原来自己的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张良早在两百年前就安排好的归位！
可我不懂什么封印...
时机未到。蔡邕安慰道，当三龙交汇，玉佩自会指引。他忽然压低声音，但眼下最急的是救文若。唯有龙脉之气可解噬心毒，我们必须设法进入德阳殿密道。
怎么进？张澈看着戒备森严的皇城地图，头皮发麻。
蔡邕从案几下取出一卷帛书：这是德阳殿建造图。当年我奉诏勘定熹平石经时，偶然发现殿基下有密室。他指向图上某处，从此处排水口可入，但...
突然，密室外传来急促的哨声。蔡邕脸色大变：不好！太平道的耳目找到这里了！
张澈迅速收起玉佩和地图：一起走！
不行。蔡邕断然拒绝，我留下拖住他们。张小友带文若先走，按图上路线入皇城。他将石经残片塞给张澈，此物可感应龙脉，接近密道时会发光。
先生...
快走！蔡邕推开后墙暗门，记住，甲子日午时前必须完成封印，否则张角得逞，天下大乱！
张澈背起荀彧钻入暗门。身后传来蔡邕高亢的诵经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暗门关闭的瞬间，他听到蔡邕厉喝：大胆！吾乃议郎蔡邕，尔等安敢无礼！
暗道曲折幽深，张澈借着石经残片的微光前行。荀彧在他背上微弱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破碎的风箱。
坚持住...张澈不断鼓励，马上就能找到龙脉之气了...
暗道尽头是一口枯井。攀爬上去后，张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废弃的宅院。从位置判断，这里离皇城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不能...再拖累你了...荀彧突然说，放我下来...
张澈小心地将荀彧安置在墙角。这位曾经风度翩翩的谋士此刻面色如土，嘴角不断渗出黑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印信，颤抖地递给张澈：
荀氏...家主印...带着它...若我...
别胡说！张澈拒绝接过，我们一起进皇城！
荀彧苦笑：我这样子...只会拖累你...他强撑着坐直，听我说...蔡伯喈没说完...密道入口有...机关...需以血启...
什么血？
汉室宗亲...或...荀彧的目光落在张澈的玉佩上，或容器之血...
张澈恍然大悟。难怪张良要安排穿越者归来，因为只有他的血能开启密道！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时间不多了。荀彧突然抓住张澈的手：张兄...我一直在想...为何叔父选中你...
因为我是穿越者？
不...荀彧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因为你是...应命之人...荀氏等待了...两百年的...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黑血如泉涌出，荀彧的眼神开始涣散。
文若！张澈急忙施展正音术，但效果微乎其微。噬心毒已经深入骨髓，非龙脉之气不可解。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荀彧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张澈：走！我...引开他们...
不行！
记住...荀彧眼中闪过决绝，德阳殿...地下九丈...三龙交汇...容器归位...
他猛地扯下腰间玉佩——与张澈的玉佩形制相似，但色泽偏青——塞到张澈手中：两块...合一...才能...
脚步声已经到了巷口。荀彧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站起冲向相反方向：逆贼！颍川荀彧在此！
追兵立刻被引走。张澈含泪收起两块玉佩，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皇城方向潜行。身后传来打斗声，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皇城墙高耸如悬崖，巡逻的卫兵举着火把来回走动。张澈按照地图所示，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排水口。铁栅栏已经锈蚀，用力可以掰开。
钻入恶臭的排水道后，石经残片果然开始发出微弱的青光。借着这点光亮，张澈在齐膝的污水中艰难前行。老鼠和蟑螂在脚边窜动，但他顾不上这些。
排水道尽头是一面石墙。摸索许久，张澈发现一块略微凸起的砖石。按下后，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干燥的密室。室内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上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中央是一块圆形凹槽。
这就是入口...张澈心跳加速。
按照荀彧所说，需要容器之血激活机关。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入凹槽。血液接触石面的瞬间，整个阵法亮起红光！地面开始震动，中央缓缓打开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就在张澈准备跳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异人，我们等你多时了。
转身一看，陈纪带着五名黄巾力士堵在门口！更可怕的是，秦戾龙的黑影盘旋在他们头顶，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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