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姑的狞笑在焚心殿的残垣中断裂,化为一声尖锐的嘶鸣。
她手中的银钩在昏暗的火光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钩尖的血珠并未滴落,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悬浮在半空,折射出林昭焦黑的脸庞。
“还没烧够?”血姑的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很好,楚教主最喜欢有骨气的祭品。你的骨头烧成灰,想必也能为‘血引’大阵增添几分烈性。”
她的声音阴冷而粘稠,像是一条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神经。
苏青棠的瞳孔剧烈收缩,刚刚恢复清明的意识被恐惧与愤怒瞬间填满。
她看着林昭那副不成人形的模样,看着他胸口那与焦黑皮肉形成恐怖对比的、新生的金黑锁链图腾,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不……”她挣扎着,想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挡在林昭身前。
可阵法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连日来的折磨与刚刚的暴走让她虚弱得如同一片落叶。
她只能发出来气若游丝的音节,“不准……碰他……”
血姑的目光终于从林昭身上移开,落在了苏青棠脸上,那是一种屠夫看待宰羔羊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与不屑:“小丫头,你自身难保,还想护着别人?你的心头血,可是教主指名要的‘钥匙’。乖乖献出来,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钥匙……又是钥匙……”苏青棠的眼中涌出绝望的泪水,泪水滚过脸颊,冲开灰烬,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她终于明白,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被觊觎的物品。
而林昭,这个被她误解、被她憎恨的人,却用自己的命,将她从工具的宿命中暂时拉了回来。
这份认知,比烈火焚身更让她痛苦。
就在血姑迈出第一步,银钩拖在琉璃化的地面上,发出“刺啦——”一声刺耳锐响的瞬间,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殿内一根断裂的石柱后滑出。
陆九渊!
他并没有逃,甚至没有远离。
他像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始终在观察着战局。
他的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光。
他看了一眼林昭,又看了一眼步步紧逼的血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血姑,”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楚怀玉让你来取心头血,可曾说过,让你动他?”
他用下巴点了点林昭的方向。
血姑的脚步一顿,阴鸷的目光扫向陆九渊:“陆九渊?你这个叛徒,竟然还敢露面!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至于他……”她瞥了一眼林昭,“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坏了教主的大事,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当个祭品,是他的荣幸!”
“是吗?”陆九渊轻笑一声,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上了一缕缕比黑夜更浓郁的黑气,黑气之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
“我与他,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若死了,我的签到任务也会被判定失败,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陆九渊的声音变得冰冷,“楚怀玉可以不在乎一个祭品,但他在乎你能不能带回‘钥匙’。你若在这里杀了我们,耽误了时辰,你猜,他会如何处置你?”
血姑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知道签到者的规则,也知道楚怀玉的手段。
任务失败的反噬,比死更可怕。
而楚怀玉的耐心,向来有限。
“你在威胁我?”血姑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陆九渊的目光越过血姑,直直地看向殿外那片被暴雨和烈火蹂躏过的废墟,“更何况,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真能同时留下我们两个?”
这句话充满了暗示。
血姑瞳孔一缩,她这才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
林昭虽然身受重伤,气息奄奄,但他胸口的图腾却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与地脉深处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
而陆九渊,他虽然孤身一人,但他身上那股阴魂锁链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忌惮。
最关键的是,林昭刚才硬扛下玄灵烬炎的反噬,还强行中止了苏青棠的暴走,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角色能做到的。
他身上,必然还有底牌。
一时间,三方陷入了诡异的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水顺着残破的殿顶滴落,砸在滚烫的琉璃地面上,蒸腾起一缕缕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昭艰难地喘息着,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像刀子在割他的喉咙和肺叶。
他没有去看陆九渊,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是临时的盟友,更是被命运捆绑的囚徒。
他将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胸口的图腾上。
那金黑交织的锁链并非死物,而是活的。
他能感觉到,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在他的血脉中缓缓流淌,修复着他焦黑的经络。
这股力量微弱,却坚韧不拔。
更奇妙的是,他能隐约感知到苏青棠的情绪——她的恐惧、她的愧疚、她的悲伤,都化作一道道细微的暖流,通过那“血脉共鸣”,缓缓注入他的身体,虽然不能治愈重伤,却在滋养着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代她承劫,血脉共鸣。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含义。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超越生死的联系。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束手就擒了。”血姑森然一笑,身上的血腥味陡然浓烈了数倍,“也好!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中的银钩掷向天空!
那银钩并未飞远,而是在半空中急速旋转起来,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鬼哭之声。
随着它的旋转,一缕缕血色的雾气从她体内弥漫而出,注入银钩之中。
转瞬间,一轮血色的弯月在殿内成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血月当空,魂归无路!”
血姑尖啸一声,双手结印,猛地向下一指!
那轮血月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着地面上的林昭和苏青棠当头压下!
陆九渊脸色一变,双手间的黑气瞬间暴涨,化作数条粗大的锁链,咆哮着迎向血月。
他知道,这一击,血姑已是动了真格,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林昭却在此时做出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防御,也没有躲闪,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翻身,将虚弱的苏青棠死死地护在了自己身下。
他用自己焦黑的脊背,去迎接那轮恐怖的血月。
“林昭!”苏青棠在他身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闭眼!”林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在陆九渊的阴魂锁链即将与血月碰撞,就在那血色光芒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不是渐渐变小,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雨滴悬停在空中,殿顶滴落的水珠凝固在半途,就连陆九渊那咆哮的锁链和血姑那轮狰狞的血月,速度也陡然变得无比缓慢,像是陷入了粘稠的琥珀。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威压,从焚心殿外缓缓降临。
这股威压不带任何杀气,却比最锋利的刀刃更能穿透灵魂。
它如高山,如深海,如苍穹,浩瀚、冰冷、漠然,仿佛神祇在俯瞰蝼蚁。
血姑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髓的惊骇与狂热的崇敬。
她操控的血月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表面的血光迅速黯淡下去。
陆九渊脸上的讥讽也消失了,他猛地抬头望向殿外,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仿佛遇到了平生未有之大敌。
就连被林昭护在身下的苏青棠,也停止了哭泣,茫然地感受着这股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气息。
林昭的心脏则猛地一沉。他认得这种感觉。
在玄灵卫的最高密卷中,曾有过寥寥数笔的记载。
当某个存在的领域展开时,万物规则都将为其退让。
殿外,火海的余烬仍在燃烧,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灰烬与尘埃漫天飞舞,却不敢靠近那片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
一道修长的影子,在无人踏足的地面上缓缓拉长,悄无声息地,印在了焚心殿残破的门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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