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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锦记 第81章暗访云锦

小说:桑锦记  作者:少侠云飞  回目录  举报

顾桑染对着铜镜最后抿了抿唇。

旧青衫的袖口被她用茶渍抹出几道暗痕,发髻上别着根磨秃了的竹簪,连耳后都点了颗假痣——这副模样,就是亲娘活过来怕也认不出。

东家,郑掌柜的马车在后门候着了。大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压低的紧张。

她摸了摸袖中那方染了六字的帕子,将抄账用的炭笔往领口一别。

这是她第三次乔装,但心跳还是快得撞着肋骨——云锦阁的账房不是蚕房,稍有差池,怕是要把命搭进去。

马车晃进云锦阁的偏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门房老周头正蹲在门槛上啃包子,见是郑掌柜的车,抬了抬下巴:郑爷,您这新账房?

张叔家的小侄子,跟着我学了半年算盘。郑掌柜拍了拍顾桑染的肩,声音里带着惯常的粗哑,云锦阁的账本子金贵,劳您多担待。

老周头的目光扫过顾桑染脸上的痣,挥了挥手:进去吧,账房在二进东厢。

老张头今早咳得厉害,正盼着帮手呢。

顾桑染跟着郑掌柜往里走,鞋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露水。

转过月亮门时,她瞥见廊下晾着几匹湖绸,水痕未干却泛着灰——这哪是头水丝织的?

周慕白果然拿陈丝充新丝,难怪前两日收丝时小工们私下嚼舌根。

账房的门虚掩着,霉味混着墨香扑出来。

老张头正趴在案上翻账本,见有人进来,咳得直捶背:郑爷,您可算...咳咳...带帮手来了。

张叔,我是阿木。顾桑染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

老张头的手抖了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迅速扫了眼门外,将手边的算盘往旁一推,露出底下压着的半张纸:前儿给您的账册,后三页记的是丝料暗仓。

要核账,得去...咳咳...地窖。

顾桑染装作整理算盘,指尖触到那半张纸的折痕——上面画着账房地砖的标记,第三块青石板下有个铜环。

她低头拨弄算珠,算盘珠碰撞的脆响里,轻声问:小六子今日当值?

在后院查丝库。老张头抓起茶盏抿了口,杯沿的豁口刮得嘴唇生疼,那缺指的崽子最会盯人,您且跟着我,他要问起,就说...说帮我找去年的丝价底单。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皮靴碾地的声响。

顾桑染抬头,正撞进一双阴鸷的眼睛——小六子斜倚在门框上,左手小拇指的断茬泛着青白,像根淬了毒的钉子。

张老,这谁啊?他摩挲着腰间的铜钥匙串,账房重地,可不是随便阿猫阿狗能进的。

老张头把算盘往顾桑染怀里一塞:郑掌柜荐的学徒,帮我核丝料账。

你要嫌生分,自个来算?他扯着嗓子咳嗽,震得案上的账册簌簌往下掉,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

小六子的目光在顾桑染脸上停了三息,突然笑了:张老,您这侄子脸上的痣倒别致。他伸手要摸,顾桑染后退半步,算盘啪地磕在桌角。

手生。她垂着眼,声音压得发闷,郑叔说...说六爷最会管账,往后还得跟您学。

小六子的手顿在半空,瞥了眼算盘上东倒西歪的算珠,嗤笑一声:学?

先把三算合一练熟了再说。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卯时三刻我来查账,少一页纸,剥了你们的皮。

脚步声远去后,顾桑染才发现后背全湿了。

老张头迅速蹲下身,用指甲扣住第三块青石板的缝隙:推左角。

石板下的地窖比想象中低矮,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顾桑染摸出火折子,昏黄的光映出整墙的账本,最上面一本的封皮还沾着新鲜的墨迹——暗仓丝料·春三月。

她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

明账上记着新茧丝五十担,暗账里却是陈丝三十担,掺新丝二十担;采购价写着每两八钱,实际支出却划了道线,改成每两五钱,差额处用红笔标着周宅二字。

这是近半年的。老张头举着火折子,手抖得光影乱晃,周东家拿联盟的钱填自己的窟窿,陈东家投的五千两,早被他挪去给姨太太置庄子了。

顾桑染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料到周慕白贪,但没想到连陈老夫人的棺材本都敢动——暗仓最深处那叠当票,当主赫然是周府周慕白,抵押品正是云锦阁祖传的织金机。

地窖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老张头脸色骤变:是小六子!

他提前回来了!

顾桑染迅速把当票塞进怀里,抄起账本往腋下一夹:您去引开他,就说丝料底单在柴房!

老张头踉跄着爬上去,地窖口传来他拔高的咳嗽:六爷!

柴房那堆旧账里...咳咳...有前年的丝价!

顾桑染借着脚步声渐远的空隙,将暗账的关键页撕下来,用炭笔在袖口快速抄录。

等她把最后一串数字写完,地窖口的光突然被遮住——小六子的脸出现在上方,断指的手正攥着她方才掉落的炭笔。

好个阿猫阿狗。他的声音像淬了冰,郑掌柜的学徒?

我上月在联盟大会上见过顾东家,她耳后也有颗痣。

顾桑染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抄起账本砸过去,趁小六子闪身的空档窜出地窖,却被他一把揪住后领。

青衫撕裂的声响里,她摸到袖中那方帕子——是时候了。

放了她。

沈昭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冷硬的官威。

顾桑染抬头,见他穿着青竹纹官服,身后跟着四个持棍的衙役,程三爷的马车就停在门口,车帘掀起一角,露出陈东家灰白的鬓角。

小六子的手松了。

顾桑染踉跄着后退,撞进沈昭之怀里。

他身上带着皂角香,混着淡淡的墨痕,像颗定盘星。

沈大人这是?周慕白的声音从正厅传来,他穿着湖蓝直裰,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淬着刀,来我云锦阁查案?

查不查案,得看陈东家怎么说。程三爷咳嗽一声,陈东家从马车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张当票——正是顾桑染方才抄录的那张。

周贤侄,我陈家投的是云锦阁,不是你周宅的钱库。陈东家的声音发颤,老夫人的药钱,你挪用了;织金机你当了;连新丝都掺陈丝...我这把老骨头,可陪不起你折腾。

周慕白的脸瞬间煞白。

他猛地转头看向顾桑染,目光像把刀:顾东家好手段,乔装混进我账房,当我云锦阁是你顾记的蚕房?

顾桑染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袖中那张抄满数字的纸硌得手背生疼。

她迎上周慕白的目光,笑了:周东家弄错了。

顾记要的不是云锦阁,是苏州的丝,能顺着丝路,织到京城去。

夜风卷着残叶掠过廊角。

沈昭之的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推,示意她先走。

顾桑染刚跨出门槛,一道黑影从房顶上扑下来——是小六子,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匕首。

顾桑染,去死!

沈昭之的反应比她更快。

他拽着她往旁一躲,衙役的棍子已经砸在小六子手腕上。

匕首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弹了两弹,停在顾桑染脚边。

拿下。沈昭之冷着脸,夜闯民宅,意图行凶,先押去大牢。

顾桑染看着被按倒的小六子,突然想起他帕子上的六字。

原来最危险的标记,反成了最安全的线索。

回顾记的马车上,沈昭之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鬓发:明日程三爷做东,约了各东家在松月楼议事。

周慕白的底气,该散了。

顾桑染摸出怀里的当票,火光映得字迹发亮。

她望着车外渐浓的夜色,轻声道:他散了,苏州的丝,才刚活过来。

松月楼的灯笼在远处明灭。

明日的茶盏里,怕是要翻起比蚕丝更细的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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