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公务车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绿树成荫的老干部居住区。
这里没有新区的喧嚣,只有岁月沉淀的宁静和一种无形的庄重感。
陈涛坐在副驾,心情既紧张又带着一丝使命感。
季胜利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
十年前他在这里工作时也曾来过几次,只是当时身份不同。
车子在一栋爬满常青藤、带着小院的老式二层小楼前停下。
院门虚掩着,显然主人早有准备。
陈涛迅速下车,为季胜利拉开车门。
季胜利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小院。
陈岩石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午后的阳光。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式夹克,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如昔。
看到季胜利进来,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并未起身,只是抬了抬手:
“胜利同志,来了?坐。”
“陈老!”
季胜利快步上前,双手握住陈岩石伸出的手,姿态放得极低,带着由衷的敬意,
“打扰您休息了。您身体看着硬朗,我就放心了。”
“老骨头了,凑合着用。”
陈岩石示意季胜利在旁边另一张藤椅上坐下,又对陈涛道:
“小涛,去屋里搬个小凳子来,你也坐会儿。”
“哎,大伯。”
陈涛应声进屋。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几盆常见的花草长得郁郁葱葱。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气氛平和。
“十年了,又回到京南,感觉怎么样?”
陈岩石端起手边的粗瓷茶杯,啜了一口,像是寻常的拉家常。
“变化很大,发展很快。”
季胜利感慨道,“但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似乎也沉淀得更深了。感觉担子更重了。”
他巧妙地引入了话题。
“担子重是好事,说明组织信任你。”
陈岩石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看透人心,
“京州这地方,水向来不浅。”
“尤其是现在这个发展节点,机遇多,诱惑也多。”
“有些地方,有些干部……经不起考验啊。”
季胜利心中一凛,知道正戏开始了。
他微微倾身,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陈老您见多识广,对京州的了解更是入木三分。”
“我刚回来,很多情况两眼一抹黑,就怕踩到看不见的雷,或者……被一些表面的东西蒙蔽了眼睛。”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岩石的神色,声音压低了几分:“不瞒您说,陈老。”
“我这两天接触了一些工作,也听到了一些……干部群众的议论。”
“比如,关于光明区某些项目招投标的透明度问题,关于一些干部……”
“特别是像丁义珍副市长这样位高权重的领导,其亲属、身边人经济活动异常活跃的情况……”
“甚至有些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涉及金额巨大。”
“当然,传言未必是真,但无风不起浪。”
“我这心里……实在不安。”
“京州的发展,容不得蛀虫啊!”
陈岩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有深深的凝重。
等季胜利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梳理思绪。
“胜利啊,”
陈岩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能看到这些问题,听到这些声音,说明你心里装着工作,装着责任,这很好。”
“京州这棵大树,这些年长得是快,但枝繁叶茂之下,难免有些地方生了病,招了虫。”
他抬眼,目光如炬地看向季胜利:“丁义珍……这个人,很活跃,很会来事。”
“他分管经济、城建这些年,经手的项目、资金,海了去了。”
“他身边也确实围着一群人,像那个光明区的李梅……哼。”
陈岩石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声冷哼里包含的不屑和厌恶,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传言……”
陈岩石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有些,可能夸大了。”
“但有些……恐怕是冰山一角。”
“他行事太高调,手伸得太长,胃口太大!”
“他以为靠拉关系、搞圈子就能一手遮天?党纪帼法不是摆设!”
陈岩石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老革命家的凛然正气和对腐败的深恶痛绝。
他虽然没有拿出具体证据,但这番话无疑给季胜利吃了定心丸。
陈岩石不仅知道丁义珍的问题,而且认定其性质严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陈岩石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京州的问题,盘根错节,牵扯的面很广。”
“丁义珍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个。”
“他背后有没有人?他捞的钱流向了哪里?”
“他编织的那张网,还有哪些人在里面?这才是关键,也是难点。”
他开始为季胜利勾勒京州官场更复杂的局面,点出几个关键人物和派系之间微妙的平衡与角力。
他提到了一些看似与丁义珍无关,但实则可能暗中勾连的名字,也提醒季胜利注意某些看似中立的势力。
信息量很大,季胜利听得全神贯注,心潮澎湃。
就在陈岩石讲到关键处。
季胜利听得入神时,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停下的声音,紧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
陈涛立刻警觉地站起身。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色行政夹克、梳着整齐背头、气质儒雅中带着不怒自威气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
“陈老!听说您这两天有点咳嗽,我特意过来看看您!您这精神头,看着比我都好啊!”
来人正是汉东省省委副书记、证法委书记——高育良!
高育良!
他怎么来了?!
季胜利和陈涛心中同时一震!
陈岩石似乎也有些意外,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招呼道:
“育良书记?你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了?”
“快请进快请进!一点小咳嗽,早就好了。”
高育良笑着走进小院,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站起来的季胜利和陈涛,眼神在季胜利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是……”
高育良微笑着看向季胜利,明知故问。
陈岩石介绍道:“哦,这位是咱们京南区新来的区长,季胜利同志。”
“胜利啊,这位是省委高育良书记。”
季胜利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伸出双手,姿态恭敬而不失沉稳:
“高书记好!我是季胜利,久仰高书记大名!”
高育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伸出手与季胜利用力一握:
“胜利同志!欢迎回京州工作!”
“我听说过你,在部委干得很出色。”
“这次回来,是组织上给京州注入了新鲜血液啊!”
“高书记过奖了。”
“刚回来,很多工作还在熟悉,要向您和陈老这样的前辈多学习请教。”
季胜利回答得滴水不漏,心中却警铃大作。
高育良此刻出现在陈岩石家,是巧合?
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胜利同志是来向陈老汇报工作的?”
高育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在陈岩石和季胜利之间流转。
“是啊,”
陈岩石接过话头,语气自然,
“胜利刚回来,来跟我这个老头子聊聊京南的情况,听听老家伙的唠叨。”
“应该的,应该的。”
高育良笑着点头,顺势在陈涛搬来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陈老是我们的宝贵财富,他的经验是金山银山啊。”
“胜利同志多来请教,是好事。”
他转向陈岩石,关切地问:
“陈老,身体真没事吧?我让秘书带了点润肺的药材过来……”
话题被高育良自然地引向了关心陈老身体和拉家常上。
季胜利坐在一旁,面带恭敬的微笑,适时地附和几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够遇到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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