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蒸汽刚漫过房梁,林川的鞋跟便碾上了青石板。
咔——
脆响惊得苏青竹刚要递出的鸡蛋险些落地。
她顺着声音低头,只见林川脚边的青石板正裂开蛛网纹,红褐色的痕迹从裂痕里渗出来,像被水泡发的老茶渍,又像没擦净的血。
这是......她蹲下身,指尖悬在纹路上方半寸,金纹从袖口窜到手背,烫得她倒抽冷气。
苏青竹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按下去——烫意顺着血管直窜心口,眼前骤然闪过无数画面:暴雨里小少年的背,病床上老人攥着的褪色照片,还有昨夜被林川送回轮回的红衣女鬼,她跪在青石板前连磕三个头时,额头撞出的血珠正和这纹路颜色一模一样。
愿力残留。她猛地缩回手,指腹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有人把执念当柴烧了。她仰头看林川,法医惯常冷静的声线里透出丝震颤,你烧的那包泡面......是你七岁那年在巷口救的小哑巴说的别怕。
楚梦瑶的符灰突然在林川肩头灼了一下。
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符袋,却摸了个空——今早为给他挡蚀心魇的黑雾,最后三张镇邪符全烧了。
女天师咬了咬舌尖,从发间抽出根银簪,划破指尖在黄纸上疾书溯愿符。
符纸刚凑近火折子,腾起的火苗突然歪了方向,像被什么拽着似的缠上林川衣角。
青烟里浮起虚影:暴雨倾盆的巷弄,七八岁的林川背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孩,两人的鞋都跑丢了,光脚踩在碎玻璃上,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
小哑巴男孩伏在他背上,眼泪把林川的衣领洇出个深色的印子,而林川的声音穿透二十年时光,清晰得像就在耳边:别怕,哥背你去医院,医生说打了针就不疼了。
楚梦瑶的符纸啪地烧成灰烬。
她盯着那缕残烟,忽然笑出声:天师阁的老东西总说情字斩不断,道心必生魔。
合着他们斩的不是情,是......她顿了顿,指尖狠狠碾过掌心的符灰,是不敢信凡人的热乎气儿能烧穿命格里的劫数。
沈慕晴的手机在这时亮了。
屏幕早碎成蛛网,可金色符链从她瞳孔爬出来,顺着指尖没入空气。
下一秒,归墟湖面的倒影被投在墙上——血雾翻涌的湖底,那包泡面悬浮在最中央,橙红色的人火裹着它,火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画面:穿的确良衬衫的林父举着符纸冲进黑雾,林母攥着录音笔追在后面;白发老人跪在归墟门口烧纸钱,嘴里念叨林老板好人;还有三天前被林川救下的高考女孩,把录取通知书贴在民宿留言板上,写着谢谢林叔让我梦见我妈。
你爸妈没被邪祟害死。沈慕晴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符链在她手腕勒出红痕,他们用亲情当诱饵,把蚀心魇骗进封印里,换了津门三十年太平。她突然扯住林川的袖子,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可现在封印松了,你刚才烧的不是泡面......是他们当年埋下的钥匙。
林川蹲下身,捡起那包空泡面袋。
袋口粘着半根没泡开的面,硬邦邦的,硌得他指腹生疼。
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忽然笑了:你们说归墟民宿咋从来没人退房?他站起身,把面袋塞进胸口的口袋,贴着心脏的位置,因为住这儿的,有找孩子的鬼,有等老伴的魂,还有......他低头摸了摸口袋,等儿子长大的人。
他们要的不是被褥干净,是——
被记得。苏青竹接了话。
她看见林川眼底有团火在烧,和刚才那冲天的人火一个颜色。
林川抬手一扬,面袋腾地燃起来。
不是符火的幽蓝,不是鬼火的青灰,是带着油星子的橙红,像老灶台上炖了半夜的红烧肉。
火星子打着旋儿往归墟湖方向飞,湖面突然掀起三尺高的浪,七道因果链从林川手臂窜出来,金的、红的、银的,像活物似的扎进地底。
我不是来当祭品的。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得比刚才更狠,我是来收房租的——三十年前我爸妈欠蚀心魇的债,该连本带利,烧还给它!
湖底传来闷响。
青铜门剧烈震颤,门缝里挤出团黑雾,凝成张扭曲的人脸,千万道声音混在一起,像无数人同时在哭:你不该......回来......守门人当死于火...
可我爸妈教我的——林川攥紧拳头,七道因果链在他手臂上绷成直线,灶台烧的不是火,是咱们的命!
你吃人的执念,我就烧人的愿力,今儿这顿饭,你吃不吃得下?
话音未落,湖面轰然炸开。
泡面的香气混着焦糊味冲上云霄,青铜门被顶开三寸,黑雾里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门环。
林川踉跄两步,后腰抵在老灶台上,嘴里溢出的血滴在灶台上,和沸腾的面汤混在一起,红的白的,像朵开败的花。
这才第一道菜。他抹了把嘴,抬头看向湖面,下道菜......
归墟地底突然传来龙吟般的轰鸣。
林川手臂上的七道因果链同时发亮,金纹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窜,在掌心凝成个模糊的印记。
他盯着那印记,忽然攥紧拳头,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给我起!
七道因果链应声腾起,像七条活龙似的扎进地底。
整座归墟民宿的房梁都在晃,沈慕晴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楚梦瑶的符袋被吹得满地滚,苏青竹赶紧扶住要倒的老灶台,却见林川的瞳孔里,正映着湖底那扇缓缓打开的青铜门。
门后,有更浓的黑雾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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