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你吞的,是我的壳
第七夜,子时。
津门城沉入死寂,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停尸房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像是老宅在咽下最后一口气。
林川走了进去,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又稳得像踏在刀尖上也不退半步。
他没带符,没带录音机,甚至没穿外套,只套着一件洗得发白、边角磨破的蓝背带裤——那是他七岁那年从火场爬出来时穿的衣服。
裤带上还打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结,是他母亲当年慌乱中系上的。
监控室里,沈慕晴死死咬住嘴唇,指尖掐进掌心,盯着屏幕里那个单薄的身影,声音发颤:“他疯了……他是故意的……他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替代品’。”
她手腕上的金红纹路突然裂开,鲜血渗出,在皮肤上自动勾勒出一道古老符文,像是某种契约正在苏醒。
她却顾不上疼,只死死盯着画面,眼睛不敢眨一下。
停尸房内,六具童尸静静伫立,身穿蓝背带裤,眼眶中黑雾流转,像六口深不见底的井。
它们围成一个完美的六芒星阵,中央第七格空着,像是在等一个人入棺。
林川一步步走向那空格,脚步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跪了下去,双膝砸在冰冷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七郎。”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我累了。”
风忽然动了。
阴冷刺骨,带着腐土与焦灰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不想守了。”林川低头,手指抠进地面裂缝,“这门太重,命太短,血太热……谁爱守谁守吧。你来吧,我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那卷拼接好的磁带,轻轻放进随身携带的老旧录音机里。
按下播放。
电流滋啦一声响起,先是母亲温柔到近乎梦呓的声音:“川川,睡吧,妈在……”
紧接着,三年前那个雨夜,他醉倒在归墟民宿吧台,对着空房间崩溃低语:“我不想再守了……太累了……谁来替我啊……”
两段声音交织,温柔与绝望缠绕,像是一颗心被撕成两半,一半是光,一半是深渊。
录音在空荡的停尸房里回荡,一遍又一遍。
“我给你一个你想吞噬的‘我’。”林川闭上眼,嘴角却扬起一丝极轻的笑,“来啊,拿去。”
刹那间——
六道血光从城市边缘冲天而起,划破夜幕,遥遥围成环形,如同远古阵法被唤醒。
阴风怒号,地面龟裂,六具童尸同时抬头,眼眶中的黑雾如潮水翻涌。
虚空中,一道身影缓缓凝实。
林七郎。
他没有脚,悬浮在半空,残缺的脸庞上,竟浮现出完整五官的虚影——那是一张与林川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冷,更怨,更深埋着百年的恨。
“终于……”他低声笑,声音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语,“有人愿意交出命了。”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漆黑如墨,带着腐朽的死气,直直插入林川胸口。
没有挣扎,没有闪避。
林川只是静静跪着,任那手穿透皮肉,触碰到心脏边缘。
“我会好好用你的壳。”林七郎低语,眼中燃起狂喜,“让所有人……都记得我叫林七郎。”
他的魂魄开始涌入,如同黑潮决堤,顺着那手臂涌入林川体内,要将这具“命格之躯”彻底占据。
就在那一瞬——
林川忽然咧嘴一笑。
那笑容癫狂、决绝、带着血与火的味道。
他舌尖一翻,一枚黑铜钱缓缓吐出,沾满鲜血,却在空中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符种之影,烙印在他胸前!
“你吞的不是我。”他嘶吼,声音炸裂如雷,震得六具童尸齐齐后退一步,“是老子的壳!”
轰——!
那枚黑铜钱猛然炸裂!
不是碎裂,而是绽放!
无数黑色符线如蛛网暴起,带着林川心头血的灼热气息,瞬间缠住林七郎探入的魂体,死死勒紧,如同巨蟒绞杀猎物!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符种。
那是林川以三年执念、七夜布局、百次濒死为祭,用系统沉睡前最后一点权限,封入自己舌下的残魂符种!
而那段“我不想再守了”的录音?
早就被他用最后一点功德之力,混入符咒意念,污染成了反向吞噬的饵料!
林七郎的魂核刚一接触,便如陷入泥沼,被那虚假执念反向侵蚀,符网顺着魂体一路逆流而上!
“你……骗我?!”他第一次发出惊恐的尖叫,脸上的虚影开始崩塌,黑雾四散。
“骗你的是这世道。”林川咳出一口血,却笑得灿烂,“但守门人,从不骗鬼。”
风停了。
六具童尸缓缓跪下,蓝背带裤上的扣子一颗颗崩落,像是完成使命的祭品,终于得以安息。
林七郎的魂体在符网中剧烈挣扎,却越缠越紧,黑雾被一点点抽离,凝聚成一颗幽光闪烁的魂核,悬浮于空。
林川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滴血,轻轻一点那魂核。
黑铜钱残片自动飞回,在空中重组,竟如活物般张开“口”,将魂核一口吞下。
“你赢了……”林七郎的声音越来越淡,残影在消散前,忽然看向林川,眼神复杂,“可你也会被忘了……”
林川没说话。
他只是缓缓将那枚重新凝结的黑铜钱,按在自己胸口那条从不离身的金链上。
链条微动,仿佛有东西在深处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锁开了。
又像是,门……响了。第49章你吞的,是我的壳(续)
血雾在空中缓缓凝滞,如同时间也被这惊世一击震得停了一瞬。
林七郎的最后一缕残影在风中碎成灰烬,那句“你也会被忘了……”还在停尸房的四壁间回荡,像是诅咒,又像预言。
可林川只是笑,嘴角咧开,牵动嘴角裂开的伤口,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跪着,却像站着。
他虚弱,却如神明。
黑铜钱在他掌心微微震颤,仿佛有了心跳——不,是魂核在跳,是那被封印的伪摆渡人最后的意识在挣扎。
可它逃不掉。
这枚由林川心头血温养三年、藏于舌底、祭以七夜执念的残魂符种,早已不是工具,而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用命写下的反杀令!
【吞噬完成,残魂符种觉醒,系统复苏倒计时:87日】
血色面板在意识深处一闪而逝,字迹猩红如血,却让林川笑得更狠了。
“87天……”他喃喃,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皮,“够我再烧几根骨头了。”
他不是没想过死。
早在三年前那场火里,他就该死了。
母亲把他推出门,自己被压在梁下,最后一句是:“川川,活下去。”可他活下来了,带着一身烧伤,带着一条从不离身的金链,带着一个谁也不懂的执念——守门。
没人知道这门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曾怀疑。
直到系统沉睡,鬼门松动,津门老巷接连有人失踪,孩童夜啼不止……他才明白,这“归墟民宿”不是客栈,是界碑;他是老板,也是守门人。
而林七郎,不过是前一个失败的“替身”。
“你以为你是被选中的?”林川盯着那枚黑铜钱,眼神冷得像冰,“可守门人,从来不是选的。是扛下来的。”
他缓缓将铜钱按在胸口金链上。
链条微颤,仿佛深处有锁“咔”地一声松动。
那一瞬,整个停尸房的空气都塌陷了一寸,六具童尸彻底化为灰烬,蓝背带裤的布片随风飘散,像是终于卸下百年冤债。
窗外,六道血光自城市边缘逐一熄灭,如同远古阵法完成了最终献祭。
唯有归墟民宿楼顶那盏引魂灯,依旧幽幽亮着,灯芯跳动,似在呼应某种新生的因果。
林川终于撑不住了。
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背脊砸在冰冷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他想抬手,手抬不起来;想喘气,肺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炭。
身体像是被掏空,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每一滴血都在退潮。
但他还在笑。
笑自己疯,笑这世道更疯。
意识开始模糊,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就在即将坠入昏迷的刹那,他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夏冬青走出病房,白大褂下摆沾着一点灰。
他望着停尸房方向,眉头微蹙。
王小亚站在楼梯口,红裙如血,冲他眨了眨眼:“那个瞎子挺猛。”
“嗯。”夏冬青轻声应,目光深远,“门……又关上了。”
“可新的守门人……”她勾唇一笑,带着几分玩味,“更疯。”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一片灰烬,掠过林川的脸颊。
他昏睡在轮椅上,手中仍死死攥着那枚黑铜钱,指节发白,唇角带血,梦中低语破碎却清晰:
“我不是替身……我是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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