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津老巷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笼罩着,归墟民宿的屋檐滴水成冰。
供桌下,林川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冰冷,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他胸口的那条金链深深陷入皮肉,像有生命一般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抽走他一丝生气。
三盏引魂灯在案头摇曳,火光昏黄,映得墙上的影子扭曲得如同鬼在跳舞。
苏青竹跪在他身旁,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心猛地一沉。
“再这样下去,明天都撑不到。”她的声音冷得像刀,却在颤抖。
她猛地撕开林川的衣袖——整条手臂青紫溃烂,皮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正顺着血脉向上蔓延。
那是“守门命格”反噬的征兆,是阴阳失衡、命魂被锁链生生绞碎的前兆。
她咬牙翻出随身药箱,取出一个暗红色的血袋,标签上写着:O型,通用。
她没有犹豫,扯开自己的袖口,针头刺入静脉,血顺着透明的管路流向林川。
“你疯了?!”楚梦瑶猛地扑上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活人的精血进入守门人的身体,会引动命格暴动!你这是在催他死!”
苏青竹冷笑,眼底却有血丝蔓延:“那你有办法让他睁开眼?你能解开那条金链?你能替他烧完七夜?”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到极限的弦,“他昨晚烧的是楚梦瑶的替身符,是你师门最后的保命符!你呢?现在只会拦我?”
楚梦瑶哑口无言,指尖颤抖。
鲜血一滴一滴流入林川体内,起初缓慢,随后骤然加速。
他的指尖忽然动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呼唤,沙哑得不像人声:
“……妈?”
那一声,像刀子捅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苏青竹瞳孔一缩,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却死死咬住下唇。
她知道,那不是叫她——那是林川意识深处,唯一还能抓住的光。
楚梦瑶咬牙,猛然从怀中抽出一道泛着青铜光泽的符纸,背面用朱砂混合着血书写着古老的咒文。
她用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按在符心,声音颤抖却决绝:
“我以楚家血脉为引,断厄契——斩!”
符纸燃起青焰,幽幽如鬼火,贴在林川心口的金链上。
刹那间,天地仿佛静止了。
金链猛地一缩,发出金属扭曲的“咯吱”声,林川全身骤然弓起,七窍渗血,口吐黑液,腥臭得如同腐井。
他浑身抽搐,肌肉痉挛,像被无形的巨手撕扯着。
“住手!”沈慕晴冲上前,一把撕下符纸。
火光熄灭,楚梦瑶踉跄后退,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唇角溢出血丝——反噬已经伤及本源。
“你不懂……”沈慕晴喘息着,死死盯着那条金链,声音颤抖,“这不是枷锁……这是我……这是我爸当年拼死塞进他命里的钥匙!他爸用命封住的门,你敢随便斩断?”
楚梦瑶抬头,眼眶通红:“……我只是不想再看他死一次。”
屋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魂灯在燃烧,火苗低伏,却没有熄灭。
天光微亮时,林川睁开了眼。
不是用肉眼——那双眼早已失明,瞳孔灰白如死。
他是用“心眼”看见的。
模糊的光影中,苏青竹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手臂上还缠着止血绷带。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
“你这饭钱……越来越贵了。”
苏青竹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压了千言万语。
林川挣扎着坐起,动作迟缓,每动一下都像骨头被碾碎。
他伸手,捧起供桌上的记忆香炉——那炉子通体漆黑,炉盖刻着“归墟”二字,炉内的灰烬还没冷。
“第三夜……”他低语,“烧我妈。”
指尖一划,血珠滴落。
炉中的灰烬骤然翻涌,火光自内燃起,幽蓝转赤,映出一幕残影——
火海滔天,老屋崩塌,木梁砸落。
一个瘦弱的女子背对着火光,发丝飞扬。
她猛地转身,将年幼的林川推出门外,自己却被烈焰吞没。
在门炸成碎片的刹那,她回头一笑,温柔如春水。
那一笑,是他三十年来最温暖的光。
火焰暴涨,直冲屋顶,三盏引魂灯同时轰鸣,灯焰凝成一道血柱,直贯地底。
第三块镇石缓缓升起,通体暗红,碑面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林”字,金纹如泪,蜿蜒而下。
【第三镇石重铸完成,功德-500,总值2960】
系统的语音沙哑断续,面板上的裂纹蔓延,沙漏的虚影仍在坠落——88日倒计时,无情地推进着。
林川低头看着香炉,火光映在他空洞的眼眶中,像两簇不灭的星。
他忽然笑了。
“妈……我快到你那儿了。”
话音未落,沈慕晴忽然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手腕上的那道红纹骤然发烫,裂开一道细口,血珠滚落,滴在供桌上。
诡异的是——那血珠竟与灯焰轻轻共鸣,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的耳边,悄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沈慕晴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背脊重重撞上供桌,香炉震颤,灰烬飞扬。
她低头,只见手腕上那道红纹如活物般撕裂皮肤,血珠滚落,滴在供桌上,竟没有立刻渗入木纹,而是悬浮着,与三盏引魂灯的火苗轻轻共鸣,泛起一圈圈猩红涟漪。
刹那间,她的世界被一道声音贯穿——
“慕晴……别让他烧到最后……我们欠他的,够多了。”
那声音温柔却哀切,像是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魂,带着三十年前老巷雨夜的湿气,裹着柴火余烬的焦香。
沈慕晴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冻结。
“你……”她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抠住桌角,“是你?妈?!”
她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从小到大,她只在一张泛黄照片上见过母亲的脸——那个在火灾中失踪的女人,那个被警方定性为“意外死亡”的人,那个被归墟巷口老人低声称为“守门人妻子”的女人。
可她从未想过,母亲的魂,竟一直困在灯焰之中!
“轰——”
一股阴风自巷口炸开,卷起残雪碎瓦,老槐树断枝如臂横扫。
残月之下,一道黑袍身影踏空而来,每一步落下,地面便凝出黑冰,蔓延成符阵。
孟九幽立于风眼,骨笛碎片插在心口,随呼吸微微震颤,发出低沉哀鸣。
他盯着林川,眼神如刀:“林川,你烧的不是记忆,是支撑你做人的最后一根骨头。”
风声呜咽,灯焰齐齐压低,仿佛畏惧这从地狱爬回的邪尊。
林川缓缓抬头,灰白的瞳孔无光,可那“心眼”却如烈火重燃。
他嘴角咧开,笑得荒唐又倔强:
“你说对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如裂帛:
“所以我留了一根——苏青竹的饭,楚梦瑶的刀,沈慕晴的笔记,还有我妈的笑。这些,才是我林川活着的证据。”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掌心拍向香炉,一张暗金色符纸自袖中滑出——那是他最后的“回阳符”,本可用于续命三日,此刻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拍入炉中!
指尖划破心口,心头血喷涌而下,溅在符纸上,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整座民宿剧烈震颤,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第四夜——燃!”
吼声如雷,震碎窗纸。
三盏引魂灯轰然炸裂,火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一道血光自地底迸发,第四块镇石破土而出,通体如凝固的血块,碑面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沈”字,金纹如网,层层缠绕,似在封印某种禁忌。
【第四镇石重铸完成,功德-500,总值2960】
系统语音断续如电杂音,面板裂纹蔓延至边缘,沙漏虚影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
【倒计时:88日】
林川身体一软,重重倒下,唇角却仍挂着笑。
他喃喃低语,像在对谁承诺:
“还有三夜……够了。”
夜空之上,六道血光已隐隐成环,只待最后一颗归位。
而就在此刻,沈慕晴手腕红纹突然剧烈跳动,她眼前一黑,仿佛被无数记忆碎片撕扯——她看见母亲抱着婴儿跪在归墟门前,将一块玉佩塞进林川襁褓;看见父亲持剑斩断天机,血染石碑;看见自己五岁那年,被陌生人抱走,身后火光中,有人嘶喊:“别让她回来!门会认她!”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屋内寂静如墓。
林川躺在血污与灰烬中,呼吸微弱,眉心一道黑气悄然缠绕,如毒藤攀生,缓缓渗入天灵。
苏青竹蹲下身,指尖触到他额头,眉头骤然紧锁。
她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银色解剖刀,刀锋在残火中泛着冷光,轻轻抵上林川眉心。
“糟了……”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果回溯过度,脑内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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