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光穿透云层时，诺亚的飞船再次降落在地面上，金属外壳与大气摩擦的余温在空气中蒸腾出一圈圈微颤的光晕。
江野正蹲在魔术馆废墟前修理半面坍塌的木墙，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铁锈在鼻腔里弥漫，指尖触到木纹的粗粝，掌心还残留着昨夜雨水浸透的潮湿。
锤子敲击钉子的“咚、咚”声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惊起几只藏在瓦砾间的麻雀，扑棱棱地飞向灰白的天空。
他一抬头，就看见那抹银白的身影逆光走来，轮廓被晨曦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苏星晚跟在后面，发梢还带着飞船降落时扬起的风，细碎的尘粒在光柱中浮游，像被惊扰的星尘。
她的耳坠轻晃，星纹一闪，指尖的翻译器泛起微弱的蓝光。
“我要亲眼看看你们的‘底线’。”诺亚停在他面前，金属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前的星际徽章，声音清冷如冰晶相碰。
他呼出的气息在清晨微寒的空气中凝成一缕白雾，“在提交评估报告之前，我需要确认——”他的目光扫过江野沾着木屑的指节，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锈粉，“你们所展现的善意，是否有足够的力量作为支撑。”
江野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鼻尖的汗，皮肤被阳光晒得发烫，袖口磨破的布料擦过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
在晨光中，诺亚的瞳孔泛着冷调的蓝色，就像上次在模拟舱里，他看到地球极光时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敬畏的疏离。
“地下三千米。”苏星晚突然开口，指尖在翻译器上划出一道银线，电流般的轻响在空气中跃动，“张工程师昨天刚检修完引力核心，现在去正合适。”她歪头看向江野，发丝拂过肩头，带起一丝微弱的静电，“我猜你早就想带我去看看那个‘心跳’了，对吧？”
江野伸手揉乱她的头顶，木屑簌簌地落在她的肩头，有些钻进衣领，带来一阵痒意：“小魔女越来越会读心了。”
他们步入地下通道，空气骤然转凉，潮湿的金属壁上凝着细密水珠，滴落的“嗒、嗒”声在幽深的走廊里回响。
脚下是防滑纹路的合金地板，每一步都传来空洞的回音，仿佛踩在巨兽的肋骨上。
张工程师的工装裤擦过墙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后颈沾着没擦净的机油，留下一道灰黑的印子。
他走路带风，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这就是地球的‘心跳’！”他猛地推开双开门，金属铰链发出沉闷的呻吟。
控制室里的蓝光瞬间弥漫出来，像一片液态的极光，映得人影轮廓模糊。
诺亚停住了脚步。
他望着中央悬浮的淡金色光团，那光团随着仪器低频的嗡鸣声轻轻颤动，每一次脉动都让空气微微震颤，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光晕的边缘泛着涟漪，像一颗被装进玻璃罩的太阳，温暖的辐射热轻轻拂过面颊。
张工程师扑到操作台前，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速敲击，指尖划过光键时带起细小的电火花：“看这个！”他调出一组波形图，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小行星撞击？我们不靠蛮力硬抗——”波形图突然扭曲成复杂的螺旋，像一首被解码的宇宙诗篇，“靠引力波干涉，用节奏打乱它们的轨迹！”
“这比阿尔法星的方法更优雅。”诺亚的声音低得像叹息，金属脚尖无意识地碾过地面一粒松动的螺丝。
他伸手触碰光团，指尖没入光晕的瞬间，皮肤传来一阵微妙的电流感，仿佛触到了时间的脉络——光团里竟流转着地球从流浪时代至今的引力变化轨迹，每一道波纹都对应着某个关键节点：发动机点火时的震颤，木星引力弹弓的共振，甚至月球推进器第一次启动时的轻颤，像一首被封存的记忆交响曲。
警报声突然划破空气，尖锐得刺耳，红光在墙壁上疯狂闪烁，像警钟在血管里炸开。
“引力波干扰！来源不明！”电子音刺得人耳膜生疼，连牙齿都在共振。
张工程师的脸瞬间涨红，手指在键盘上狂按，指甲边缘泛白：“不可能！防御系统刚做过全面检查——”
苏星晚的翻译器在掌心发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她快速翻转手腕，数据流在眼前铺开，幽蓝的字符如瀑布倾泻，却捕捉到诺亚紊乱的脑电波：频率异常，像是被某种外力撕扯——“……是地球自己在制造混乱？”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江野投来的目光。
他睫毛微颤，用口型说：“稳住。”
江野的手指已经摸到口袋里的粒子转换枪。
那是苏星晚上次用外星材料给他改造的，枪柄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握上去有种熟悉的弧度，像她曾牵着他走过的无数个夜晚。
他侧身挡住诺亚的视线，手腕翻转成魔术里“变鸽子”的角度，枪口对准引力模拟器的频率调节器：“借你家小魔女的科技一用。”他低声说，拇指按下发射键。
淡紫色的粒子流窜进仪器，像一缕被驯服的星云，原本紊乱的波形图突然扭曲成另一种频率，空气中响起一声低沉的共鸣，仿佛宇宙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张工程师眼睛一亮：“镜像干扰！”他抓住机会按下“引力镜像”按钮，声音因兴奋而破音，“追踪信号源！”
“滴——来源锁定观察者-03。”小米8号的全息投影突然从诺亚手腕的终端弹出，粉色的发梢都在发抖，“但……但数据库显示，观察者-03三个月前已被销毁。”
诺亚的金属手指重重地砸在操作台上，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得控制台上的水杯微微晃动。
“清除者AI。”他的声音像碎冰相撞，带着被背叛的寒意，“那是我们淘汰的杀戮程序，早该随旧飞船一起沉入恒星——”
控制室里的灯光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黑暗中，苏星晚的翻译器发出刺目的红光，映在她瞳孔中，像一颗坠落的预警星。
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电子特有的失真：“检测到非合规文明。”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每一个音节都割裂空气，“清除程序，已启动。”
江野迅速抓住苏星晚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掌心全是汗，却仍稳稳地扣住她的脉搏。
黑暗中他能听见她的心跳，快得像鼓点，撞击着彼此的呼吸。
诺亚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阿尔法星人特有的冷冽气息，像冬夜掠过的风。
张工程师的键盘突然亮起应急灯，惨白的光照出他发白的嘴唇：“引力核心的防护层……在剥落。”
警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尖锐，像金属在撕裂。
苏星晚摸到江野掌心的汗，他的手指正悄悄勾住她的尾指——就像每次变魔术前，他说“要看好了”时的小动作，温柔而笃定。
“看来我们的魔术秀，”江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股烧不尽的野火，“要加演下半场了。”
黑暗中，不知是谁的终端屏幕亮起。
幽蓝的光照出苏星晚紧抿的嘴角，以及她翻译器里新跳出的数据流——那行来自清除者AI的指令末尾，正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第二波攻击，准备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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