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宅坐落在上海西郊一片待拆迁的弄堂深处。晚上十点十五分，俞明把车停在两条街外的便利店门口，徒步走向约定地点。秋夜的凉意透过风衣渗进来，他紧了紧领口，背包里的工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周家老宅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一栋三层砖木结构的老洋房，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几扇窗户玻璃已经破碎，像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来人。俞明刚想靠近，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
“嘘——”周未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身黑色运动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正门有保安。”
俞明心跳漏了一拍。她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后门在这边。”周未未低声说，领着他绕到建筑侧面。她的动作异常轻盈，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枯枝落叶。
后门被木板封死了，但周未未在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石后摸出一把生锈的钥匙。
“小时候常来这里玩，”她轻声解释，“祖父总爱把钥匙藏在这儿。”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两人屏住呼吸，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还有某种说不清的陈旧味道——像是时间本身的味道。
周未未从口袋里掏出两支迷你手电筒，递给俞明一支。昏黄的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走廊。墙纸早已剥落，地板上散落着碎玻璃和不知名的杂物。
“地下室入口在厨房后面。”周未未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家具上投下诡异的影子。俞明的手电扫过一面墙，突然停住了——墙上挂着一幅残缺的家族照片，玻璃已经碎裂，但还能辨认出中间那位穿长衫的老者，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你祖父？”俞明问。
周未未点点头，没说话，快步走向厨房。
厨房的橱柜已经腐朽，周未未跪在地上，摸索着最底层的柜门。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整个橱柜向侧面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机关保持得不错。”俞明不禁赞叹民国时期的工艺。
“周家的秘密不止这些。”周未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率先钻了进去。
狭窄的楼梯陡峭向下，俞明不得不弯腰前进。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约有二十平米，四壁都是结实的混凝土。角落里摆着一张老式书桌和两把椅子，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线装书和一个铁皮盒子。
“祖父的密室。”周未未的手电光扫过书架，“他晚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
俞明走近书桌，发现上面没有多少灰尘，显然这个空间密封性极好。他戴上手套，小心地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册子——是日记，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有力。
“癸酉年四月十二，藤井遣老余来索图，威逼利诱，吾未为所动。林氏助纣为虐，实为国贼……”
“这里！”俞明指给周未未看，“提到了藤井、老余和林氏。”
周未未凑过来，发丝擦过俞明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她快速翻阅着日记，停在一页上：“看这段——山海图非一，而有三，吾所得仅为其中一部。若三图合一，可寻始皇帝失落之珍宝。此为国宝，岂容倭寇染指？”
“秦始皇的珍宝？”俞明皱眉，“这听起来像是……”
“传说。”周未未接话，但眼神异常明亮，“但祖父从不会为传说冒险。如果他认为值得用生命保护……”
她突然住口，手电光照向铁皮盒子。盒子没有锁，但盖子锈死了。俞明从包里取出小工具，几下就撬开了它。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和几张老照片。最上面的照片显示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与一个日本商人打扮的人握手，背景是某个豪华饭店。照片背面写着：“林鹤年与藤井健一，1933，华懋饭店“。
“林鹤年……”周未未的手指微微发抖，“是林世诚的祖父。”
俞明正要回应，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同时僵住了。
“不是说这里没人吗？怎么门开着？”一个粗犷的男声说。
“检查一下，老板说最近可能有人来查东西。”另一个声音回答。
周未未迅速关上铁盒，塞进背包，同时示意俞明收起日记。两人刚熄灭手电，头顶的地板上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进了厨房。
“柜子动了！”上面的人喊道。
“走！”周未未拉着俞明冲向房间另一侧，在墙上摸索着。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咔嗒声，一块墙板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祖父设计的逃生路。”
他们刚钻进通道，就听到地下室的门被撞开。通道又窄又矮，只能爬行前进。俞明的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直咧嘴。
“这边！”周未未的声音从前面悠悠的传来。
通道尽头是一口枯井，生锈的铁梯通向地面。周未未像猫一样敏捷地爬上去，俞明紧随其后。他们刚爬出井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那边有人！”
两道强光手电照过来。周未未反应极快，一把拉过俞明躲到一棵大树后。“分开跑，”她急促地说，“在老地方见！”
不等俞明回答，她已经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一个保安追了过去，却被她一个漂亮的回身踢绊倒在地。另一个保安朝俞明扑来，俞明抓起一把沙土扬在他脸上，趁机向反方向跑去。
二十分钟后，俞明气喘吁吁地回到停车的地方。周未未已经在那里等着，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外，看起来毫发无损。
“你没事吧？”她问，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俞明摇摇头，还在喘气：“你……那身手……”
“小时候跟祖父学过些防身术。”周未未轻描淡写地说，但俞明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回到车上，俞明检查了他们带出来的东西——三本周默的日记和那个铁盒。他翻开其中一本，一张照片滑落出来：年轻的周默站在一群士兵中间，手里举着一面青天白日旗，背景是一栋被炸毁的建筑。
“你祖父是军人？”俞明问。
周未未摇摇头：“不完全是。抗战期间他组织过文物抢救队，从日本人手里救回国宝。后来……”她顿了顿，“后来他因为某些事退役了，开了古董行。”
俞明启动车子，思绪万千。今晚的发现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山海图”、秦始皇的珍宝、周默与林鹤年、藤井的恩怨……这一切与那幅会“变化”的画有什么关系？
“明天去我工作室，”他说，“我们一起研究这些日记。”
周未未点点头，望向窗外。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俞明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就像那幅神秘消失的画一样，等待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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