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属于卡莲·卡斯兰娜的新生，与属于奥托·阿波卡利斯的消逝，最终定格。
没有BGM，没有旁白。
只有一幅幅无声的画面，在所有观影者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少年在墓碑前立下的，跨越五百年的誓言。
中年主教在阴影中布下的，笼罩整个世界的棋局。
老年阴谋家在决战中喊出的，坦然赴死的宣言。
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他付出的深情，也同样，重如泰山。
良久，一行行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在黑暗的天幕中央，像是对这场跨越五百年的疯狂独角戏，做出的最终盖棺定论。
【抉择的界限·总结】
【他，奥托·阿波卡利斯。】
【以一人之梦，对抗众生之梦。】
【为守护早已逝去的光，他选择将自己，化为笼罩世界的暗。】
【他让英雄流血，让无辜者牺牲，让信任他的人坠入深渊。】
【他挑起战争，玩弄人心，将整个世界，都当做复活爱人的祭品。】
【他背负了最深重的罪孽，走向了最孤独的终点。】
【但……】
文字微微一顿，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他也以凡人之躯，完成了弑神的伟业。】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了名为“命运”的铁律。】
【他用自己的毁灭，换来了另一个人的新生。】
【他没有祈求奇迹。】
【他自己，成为了奇迹。】
文字的最后，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句，拷问着所有人的灵魂。
【这份只为一人的爱，其重量，是否足以与整个世界的悲伤相抵？】
这个问题，像一把无形的利剑，刺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抵得过吗？
休伯利安上，琪亚娜低着头，沉默不语。
理智告诉她，抵不过。
绝对抵不过。
无数人的生命，无数人的幸福，怎么可能为一个人的执念去陪葬？
这是最简单的算术题。
但情感上，当她看到那个男人微笑着消散，看到卡莲在新世界里获得幸福时，她却无法理直气壮地给出否定的答案。
因为那份爱，太纯粹，太沉重，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理性的天平。
德丽莎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为那些因奥托而死的无辜者哀悼，另一半，却在为那个男人最终得偿所愿，而感到一种荒谬的、心碎的“欣慰”。
她恨他，但她也……无法再单纯地去审判他。
星穹列车上。
三月七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茫然地看着屏幕，感觉自己过去所建立的善恶观，被彻底颠覆了。
“为了一个人的幸福，让那么多人痛苦……这……这真的是对的吗？”
她轻声问，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没有对错。”
星摇了摇头，她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这是一种……选择。”
“就像艾利欧的剧本，为了抵达某个‘最优解’，过程中必然会产生牺牲。奥托·阿波卡利斯，只是将他自己的‘最优解’，置于了所有人的‘最优解’之上。”
“但这种极致的‘私’，真的有价值吗？”
三月七追问道。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观众们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们见证了英雄的无私，也见证了罪人的自私。
英雄为了众生牺牲自己。
罪人为了自己牺牲众生。
哪一种，更高贵？哪一种，更值得被铭记？
在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与挣扎时，一个声音，冷静地打破了这份纠结。
“没有价值。”
是沐白。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
三月七和星都看向他。
沐白靠在椅背上，目光平视着前方，仿佛在透过屏幕，与那个早已消散的灵魂对话。
“在帝国的逻辑里，任何将个人情感置于人类整体利益之上的行为，都是最高等级的异端思想。”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像一把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表象。
“一个士兵，可以为了拯救一个平民而牺牲。但一个将军，绝不能为了拯救一个士兵，而葬送一场战争。”
“奥托·阿波卡利斯，他所处的位置，是人类文明的将军。
但他却为了一个早已阵亡的士兵，放弃了整场战争的胜利可能，甚至不惜将整个军队都推向毁灭的边缘。”
“他的行为，从根源上，就是对守护者这一身份的，最大背叛。”
沐白的话，让琪亚娜和德丽莎的身体微微一震。
这个角度，是她们从未思考过的。
是啊。
奥托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一个爱人。
他还是天命的主教，是人类对抗崩坏的最高领袖。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亿万人的生死存亡。
他的自私，不仅仅是情感上的自私，更是责任上的渎职。
“但是……”
星皱起了眉头，她觉得沐白的逻辑无懈可击，但又感觉少了些什么。
“但是，他成功了。”
沐白替她说了出来。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让所有人一愣。
“他用一种极其愚蠢、极其低效、极其浪费资源的方式，达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沐白顿了顿，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光芒。
“在战锤宇宙，我们面对的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混沌、异形、来自亚空间的低语……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一个普通的文明在瞬间崩溃。”
“人类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依靠的不是祈祷，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对‘目标’的执行力。”
“奥托·阿波卡利斯，他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复活卡莲’。”
“然后，他用了五百年的时间，摒弃了一切干扰，无视了一切代价，将所有的资源与智慧，都投入到了这一个目标上。”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台只为达成这个目标而运转的，精密的、冷酷的机器。”
“你们看到了他的深情，看到了他的罪孽，看到了他的疯狂。”
“但我看到的，是一种意志的极致体现。”
“一种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扭曲自我，献祭世界，对抗法则的，纯粹的力量。”
“这种力量，本身没有善恶。”
“所以，他的私，没有价值。”
“但他的意志，却重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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