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般的交响乐，仍在继续。
光幕的镜头，聚焦在一片更为广阔的战场。
这里是一片开阔地，连接着卡迪安守军的防线与混沌叛军的一处重型火力阵地。
那阵地由无数扭曲的金属与血肉构成，上面架设着数十门狰狞的、不断喷吐着火舌的自动加农炮。
每一秒，都有成百上千发高爆弹头，如同一阵钢铁风暴，席卷这片开阔地。
任何暴露在这片死亡区域的生命，都会在瞬间被撕成碎片。
然而，进攻的命令，还是下达了。
一名卡迪安指挥官，站在指挥部掩体的观察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战术板上不断跳动的红色伤亡数字。
他拿起通讯器，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机械般的语调，下达了命令。
“第一、第三、第七步兵团。”
“开始冲锋。”
“为了帝皇。”
通讯结束。
下一秒，在长达数公里的防线上，无数卡迪安士兵，沉默地爬出了他们的战壕。
没有战前的动员，没有激昂的口号。
只有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排成密集的队列，端着手中的激光步枪，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向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开阔地。
他们是第一波。
当他们踏入那片开阔地的瞬间，对面的火力阵地，火力全开。
无数条火蛇从炮口喷涌而出，密集的弹雨瞬间淹没了冲锋的队列。
爆炸声连成一片，掀起的泥土与残肢断臂，遮蔽了整个天空。
第一波士兵，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全军覆没。
他们甚至没能前进超过一百米。
指挥部内，指挥官依旧面无表情。
“第二、第四、第八步兵团。”
“继续冲锋。”
命令再次下达。
第二波士兵，沉默地爬出战壕，踏过第一波同伴们那还温热的尸体，继续向前。
同样的弹雨，同样的爆炸，同样的结果。
他们比第一波多前进了五十米。
然后，是第三波。
第四波。
第五波。
人命，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纯粹冰冷的数字。
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牺牲，唯一的意义，似乎就是用自己的血肉，去消耗敌人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弹药。
【休伯利安号，舰桥】
“疯了……这简直是疯了！”
德丽莎看着屏幕，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
“他在做什么？他在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任何一个……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指挥官，都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作为圣芙蕾雅的学园长，作为天命极东支部的指挥官，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眼前这堪称屠杀的“战术”。
【星穹铁道，观景车厢】
星穹铁道的姬子，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战术，这是谋杀。”她冷静地分析道，“这种密集阵型的冲锋，面对敌方的优势火力，除了增加伤亡数字，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浪费自己士兵的生命。”
作为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她同样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在她看来，屏幕上那个卡迪安指挥官的行为，已经完全违背了指挥的本意。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反驳了她们。
“任何一个帝国指挥官，都会下达同样的命令。”
沐白站在那里，看着屏幕，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解说一场棋局。
“而且，如果他成功了，他会因此得到嘉奖。”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嘉奖？”德丽莎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因为他亲手将数万名士兵送进了绞肉机？”
“对。”
沐白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他抬起手，指向屏幕上那片被血肉覆盖的战场。
“你们只看到了牺牲，却没有看到牺牲背后的目的。”
“他们的冲锋，不是为了占领阵地。
他们的激光步枪，也不是为了杀伤敌人。”
“每一次开火，每一次被炮弹命中，都在向我方的技术神甫，提供宝贵的战场数据。”
“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后方的重型火炮，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弹道标定。”
沐白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的火光，显得异常冰冷。
“用五万人的生命，换取敌方一个重炮阵地的精确坐标，从而为整个战区撕开一个突破口，避免后续五百万人的伤亡。”
“在帝国，这被称为‘必要、且值得称赞的战术决策’。”
舰桥内，一片死寂。
沐白的话，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用五万人的生命，去换一个坐标？
这种冰冷到极致的、完全将人命物化的计算方式，让琪亚娜、三月七等人，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她们无法反驳。
因为，从那个帝国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是正确的。
这是一种她们无法理解，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其存在合理性的，残酷的效率。
价值观的巨大冲击，让她们一时间，都失去了言语。
光幕的画面，仍在继续。
不知是第几十波的冲锋，再次以失败告终。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个年轻的士兵，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看着前方那如同叹息之墙般的弹幕，他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他丢掉了手中的激光步枪，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转身，向着自己一方的战壕，向着安全的方向，疯狂地逃跑。
他成了一个逃兵。
然而，他只跑出了几步。
“砰——！”
一声清脆的，与战场上其他爆炸声截然不同的枪响，从他身后传来。
一颗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后心。
他向前扑倒，脸上还带着解脱前的恐惧，最终，死在了来自友军的子弹下。
镜头的焦点，从他的尸体上移开，缓缓转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一名身穿笔挺黑色制服，头戴着一顶印有骷髅标志大檐帽的男人，正站在战壕的边缘。
他手中那把造型华丽的爆弹手枪，枪口还冒着一缕青烟。
他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抬起头，那张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脸，露出了一丝冷酷的微笑。
他的制服上，佩戴着一个醒目的徽记。
一个大写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字母“I”。
——政委。
帝国督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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