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楼东的异象已传遍六部九卿,满城风雨。
三更灯火映星图,钦天监老臣颤声断言“妖星犯阙”,吓得徽宗连召三省密议,龙颜不悦。
圣旨如雷,限三日内彻查此火何来、其光何意,若有妖妄,立斩不赦。
消息传至义基城时,林川正立于运河主闸高台之上,手中竹竿轻点图纸,目光却早已飞出百里之外。
“戴宗,你说那灯火与北斗遥应?”他缓缓转身,眸光如电。
戴宗单膝跪地,额角微汗:“回主公,属下亲埋‘替天行道’令符于客栈地基,子时一刻,天心一动,北斗第七星忽明三分,地底令符亦泛紫光。我隐于檐下,亲眼所见——那光,是从地里升上去的。”
林川眉峰一跳。
可朝廷不会信什么“阵法护城”,他们只认天象。
“若任由钦天监一口咬定‘妖星’,我们所有布局都将前功尽弃。”他低声自语,“但若……我们能让天象为我们说话呢?”
话音未落,竹帘轻响,吴用缓步而入,羽扇轻摇,唇角微扬:“主公所思,正是某之所谋。”
他展开一卷残旧星图,指尖划过北斗七曜:“《景祐星经》有载:‘文昌六星在北斗之南,主集计天下之政,利百工,兴土木。’今夜若在京城七处要地同步点亮青焰瓷灯,排列如文昌辅世之象,再借水道浮灯映照天穹——届时天上七星、人间七星、水中七星,三重辉映,谁敢言是妖异?”
林川眼中骤然燃起火光:“你是说……我们自己造一场‘天降祥瑞’?”
“非造也,乃应也。”吴用轻笑,“天象本无言,唯人解之。既然他们信天命,那便由我们替天言命。”
林川沉默片刻,忽而大笑:“好!既然天要开口,那就让我们替它,说个痛快!”
他当即下令:
“鲁智深听令!”
一声雷吼,花和尚自工地跃出,赤膊虬筋,手中禅杖重重顿地:“在!”
“你带三名心腹工匠,即刻潜入京城,以修缮‘无名客栈’屋檐为由,于七处预设锚点架设铜管导气装置。灯芯调至幽蓝偏紫,火源藏于地窖,远程引燃,不可露面!”
鲁智深咧嘴一笑:“放心,洒家搬砖千斤不喘,藏火百步无声。”
“张顺听令!”
“属下在!”
“你即刻沿汴河布设七座浮灯信标,位置与城中灯阵对应,一旦观星台有人登临,立刻同步点燃,不得有误!”
“水里走的事,交给我!”
命令下达,夜幕四合。
三日转瞬即逝。
第三日黄昏,夕阳熔金,钦天监监正率属官登上观星台,手持浑仪,凝望天穹。
东南方文昌位星光渐明,竟比往日清晰数倍。
“怪哉……”监正皱眉,“此星近日无变,怎地今夜如此昭然?”
话音未落,一名小吏突然惊呼:“大人快看!京城市井之中,竟有七点青光自屋脊升起,排列成斗形,正对文昌!”
众人举目望去——
只见宣德楼、相国寺、朱雀门、州桥、樊楼、金水桥、无名客栈,七处高点,幽蓝偏紫的灯火次第亮起,焰色清冷,如星落人间。
更令人震骇的是,汴河之上,七盏浮灯悄然浮现,随波轻荡,光影倒映,竟与天上七星、地上七灯,严丝合缝,构成三重星阵!
“天……天佑大宋啊!”小吏跪倒在地,颤声高呼。
监正脸色数变,手心冷汗直流。
他精通星象,自然认得这是“文昌辅世”之局,主文运昌隆、百工兴旺。
若此刻仍咬定“妖星”,岂非逆天而行?
他咬牙提笔,颤抖写下奏章:“臣观天象,文昌照京畿,星辉映地,水陆同辉,此乃大吉之兆,主贤臣出而百工兴邦,国运将盛……”
观星台下,无人知晓,那七盏灯的火源,皆由地窖中隐秘火道引燃。
鲁智深盘坐于客栈地窖,一手压着铜阀,一手捧着粗瓷碗喝着烈酒,咧嘴笑道:“洒家这辈子搬过最重的砖,今日点的这盏灯,才算真真顶了天。”
而在义基城,林川独立城楼,遥望京城方向。
夜空星河璀璨,七灯如眸,静静燃烧。
他轻声道:“林教头,你钉下的不只是地基……是我们在人间的名分。”
风过耳畔,似有低语回响——
“兄弟们……这次,咱们走正道。”
宣和三年七月初七,汴京未眠。
一道朱批圣旨自宫城飞出,由内侍捧至开封府衙,鼓乐齐鸣,百姓围观。
徽宗亲书“应天惠民”四字悬于府门正中,金漆耀目,龙气森然。
钦天监奏报载入《起居注》,列为“宣和祥瑞之首”。
街头巷尾皆传:“文昌降辉,百工得禄,大宋中兴在即!”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七盏幽蓝偏紫的灯,非但未被查封,反而成了“天意所钟”的象征。
开封府下令:民间可设“惠民灯”,夜夜长明,祈国泰民安。
樊楼酒肆率先响应,屋顶点起青焰瓷灯,题匾“应天阁”;相国寺僧众效仿,燃灯供佛,称“星辉照禅心”;连金水桥畔的小贩都在摊前立起一盏小灯,口中念道:“一灯照路,二灯引财,三灯敬英雄。”
无人知晓,这些灯火的形制、焰色、方位,竟暗合吴用所布“七星锚阵”之局。
每一盏灯,都是梁山英灵信物共鸣的节点;每一缕青焰,都在悄然滋养那枚深埋地底的金色令符。
义基城,烽火台。
林川独立高台,披风猎猎,目光穿破百里夜雾,落在汴京方向的七点星火之上。
夜风卷着运河水汽扑面而来,他手中竹简轻转,正是新修的《北进建制章程》。
“我们不争天命,只借天命说话。”他低声喃喃,笔尖蘸墨,在卷首重重写下第一条新规:“凡我据点,皆以星位定名,以灯为号。北斗为引,文昌为纲,星火所至,即为义基。”
墨迹未干,远处忽有微光闪烁——是戴宗自京城传回的暗语灯号:七灯稳固,阵眼无恙。
林川嘴角微扬。
他知道,这场“天象骗局”已不止于蒙混过关,而是真正撬动了人心与权柄的缝隙。
朝廷信了,百姓信了,甚至连那些原本对“无名客栈”心存疑虑的工部老臣,也开始议论“此火不灭,或真有神助”。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吴用悄然登台,羽扇轻摇,声音低如耳语:“主公,蔡京虽暂敛爪牙,却已密令工部核查‘无名客栈’用料来源。若查到青焰瓷灯出自义基匠坊……”
“那就别让他们查到。”林川截断话语,眸光冷锐,“从今日起,所有灯器改由三十六寨分散烧制,标记抹去,路线错乱。对外只称‘民间巧匠仿制祥瑞’。”
吴用点头,忽又一笑:“倒是鲁智深在地窖里喝醉了酒,说要给那盏灯起个名字,叫‘顶天灯’。”
林川失笑:“他搬砖时从不说累,点个灯倒觉得改了天命?”
“可在他眼里,”吴用望向北方星火,“这灯,不只是火——是梁山兄弟第一次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风起,灯摇,星不动。
就在此时,无名客栈地窖深处,那枚深埋三尺的金色令符忽然轻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仿佛有某种古老意志正缓缓苏醒。
火道旁的铜阀微微震鸣,青焰跳动一瞬,竟在墙上投出一道模糊人影——头戴纶巾,背负宝剑,似欲言又止。
林川心头忽如针刺,猛然回头,望向远方。
“怎么了?”吴用察觉异样。
林川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好像……听见了召唤。”
他握紧手中竹简,目光沉如深渊。
而在开封府工房的案头,一纸看似寻常的“修缮外郭城墙”捐资文书,正静静躺着,等待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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