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武艺对决
姜时愿的脚跨过门槛,影子断在青石之上,像被刀切去了一半。她没有停,也没有低头看,只是将手从铁环上收回,指尖残留的冷意顺着血脉爬向腕骨。夜风贴着墙根游走,卷起几片枯叶,扫过她鞋尖,又倏然散开。她沿着长街前行,两侧门户紧闭,门环皆悬着九连环,铁环相扣,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光。她数着步子,七步一户,每户门环排列不同,却拼出同一句话:子夜,门启。
她认得这手法——裴子野的惯技。那日在脂粉铺,他夺走胭脂盒时,袖口滑落的九连环第七环断裂,血未干。如今这些环扣排列,分明是他在暗中引路。她未问为何,只顺着线索前行,掌心血痕仍在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血珠未散,反而逆着月光微微滚动,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长街尽头是荒废的城郊,破庙孤峙,檐角塌了半边,香炉倾倒,灰烬散了一地。她伏在庙外枯树后,呼吸放至最轻。庙前空地上,两人相对而立,未持兵刃,却已有掌风扫过石狮,石屑纷飞,狮首崩裂。她认得那起手式——《毒经》批注中所载“断魂手”变招,唯有皇室暗卫亲授,非外人可得。裴砚之左袖垂落,黑血已凝成暗痂,却仍能出掌如电。而他对面那人,月白长衫,袖口绣半朵残梅,正是沈律初。
两人招式如出一辙,一进一退,一攻一守,竟如镜像复刻。姜时愿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双鱼玉佩,玉佩忽地微颤,与锁骨处蝶形疤痕同时发烫。她咬住下唇,未掐掌心,只将玉佩紧贴掌心,试图压下那股从骨髓里泛起的共鸣。
沈律初忽然收掌,横步拦在裴砚之退路上。
“你走不了。”他声音冷如霜,“这身功夫,本就是我教的。”
裴砚之未动,只抬眼看他,目光沉得像井底寒潭。
沈律初冷笑,右手猛然撕开左胸衣襟。布帛裂开,一道陈年箭疤赫然显现——位置、形状、走向,与裴砚之肩头旧伤完全重合。疤痕扭曲泛白,边缘呈锯齿状,分明是毒箭所留,且深入骨肉。
“十年前,”沈律初声音沙哑,“你被太子亲卫围于东宫偏殿,三支毒箭穿肩而过。我替你挡下最后一箭,背你逃出宫墙。你说要替我活着……可你活成了我的影子。”
裴砚之瞳孔微缩,喉结滚动,却未出声。
沈律初盯着他,一字一句:“你练的每一招,都是我当年所授。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预料之中。你以为你在复仇?你不过是在我布的局里打转。”
姜时愿呼吸一滞。她记得那夜父亲被押赴刑场,母亲将玉佩塞入她怀中,口中喃喃:“活下去……活下去……”可她从未想过,有人也在十年前,对另一个少年说过同样的话。
裴砚之终于抬手,缓缓抚过左肩旧伤。他指尖停在护腕边缘,银丝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反手抽出袖中匕首,刀锋一转,刺入自己肩头。鲜血涌出,却非黑血,而是泛着淡金,在月光下竟有微光流转。
沈律初瞳孔骤缩:“你……竟一直用我给的解药?”
裴砚之拔出匕首,血顺着刀刃滴落,砸在香炉灰烬中。他未看沈律初,只低声:“你说替我活着。可若我死了,谁来替你活着?”
沈律初怔住,嘴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未出口。
他缓缓抬手,指尖抚过自己胸口疤痕,又看向裴砚之肩头。两道伤疤,一深一浅,一旧一新,却分明出自同一支箭,同一个人。
“所以,”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这些年疏远姜时愿,不是因为她令你作呕?”
裴砚之垂眸,血顺着匕首滴落,砸在灰烬中,溅起细小的尘烟。
“是怕她像你母亲一样,死在我面前。”
沈律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冷:“可你忘了,我母亲死时,你也在场。你看着她咽气,却什么都没做。”
裴砚之握紧匕首,指节发白。
“所以我替你活。”他声音低哑,“也替她活。替所有死在东宫的人活。”
沈律初冷笑:“可你活得像鬼,不像人。”
裴砚之未答,只将匕首收回袖中,转身欲走。
沈律初横掌一拦,掌风扫过地面,枯叶纷飞。
“你走不了。”他声音冷峻,“姜时愿已踏入东市密门,她会查到一切。你若想护她,就该让她知道真相。”
裴砚之脚步一顿。
“她不需要知道。”
“可她已经来了。”沈律初目光越过他,落在庙外枯树后。
姜时愿心头一震,下意识后退半步,踩断一根枯枝。
咔——
声响极轻,却已足够。
裴砚之猛然回头,目光如刀,直刺树后。
她未躲,只缓缓站直身子,从阴影中走出。
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眼中未退的冷锐。
她未看裴砚之,只看向沈律初胸口那道疤痕,又看向裴砚之肩头血迹。
“所以,”她开口,声音平稳,“你们同门?”
沈律初未答,只缓缓系上衣襟,动作缓慢,似在压抑什么。
裴砚之盯着她,目光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未出口。
“你不该来。”他终于道。
“可我已经来了。”她往前一步,“就像你说的,我已是门本身。”
裴砚之眼神一暗。
沈律初忽然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扣,递向裴砚之。
“这是当年你昏迷时,从你衣襟上掉落的。”他声音低沉,“我留了十年,等你来取。”
裴砚之未接,只盯着那玉扣——纹路与他护腕内衬一致,边缘有细微裂痕,正是十年前东宫夜逃时所损。
姜时愿目光落在玉扣上,又看向香炉倾倒处露出的半枚带血玉扣,两者纹路完全吻合。
“所以,”她声音微颤,“你救他,不是因为政见,不是因为权谋……是因为师门?”
沈律初未答,只将玉扣放入香炉灰烬中,任其半埋于尘。
裴砚之缓缓抬手,抚过护腕,指尖在某处微顿——正是裴子野解九连环时的习惯动作。
他忽然道:“三日前,东市地底门开了一寸。”
姜时愿心头一震。
“有人在里面,等你。”他声音极轻,“但你若去,便再不是棋手,而是祭品。”
她未问是谁,也未问为何是她。
她只问:“你为何不让我信?”
裴砚之看着她,目光深得像要把她吸进去。
“因为,”他一字一顿,“信了,你就活不下去。”
沈律初忽然冷笑:“可你忘了,她母亲死时,你也说了同样的话。”
裴砚之眼神一颤。
“你说‘活下去’,可你没说怎么活。”沈律初盯着他,“你让她痴恋我,让她以为我厌恶她,让她十年如囚。你以为这是保护?这是折磨。”
裴砚之握紧匕首,指节发白。
“若我不这么做,她早就在东宫案发那夜,被人灭口。”
“可你现在带她来这儿,”沈律初冷笑,“又算什么?”
裴砚之未答,只将目光转向姜时愿。
她站在月光下,掌心血痕未止,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青石板上,逆着月光微微滚动。
她忽然抬手,从怀中取出那张焦黑油纸,边缘卷曲,纹理仍在。
“这纸,”她声音冷,“包过枇杷蜜饯,也曾在东宫密档中流转。你截下太子密信,烧了它,不是怕我知道,是怕我看出——你早已知情。”
裴砚之眼神微动。
她往前一步,直视他:“你让我查东市,藏解药配方,留水印线索……你不是在阻止我,你是在引我。”
裴砚之沉默。
沈律初忽然道:“他若真想藏,你永远找不到。”
“可他不想藏。”她盯着裴砚之,“他想让我看见,又怕我看见。”
裴砚之终于开口:“你看见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未退,只将油纸收入袖中,右手缓缓按上腰间短剑。
剑柄缠布已被血浸透,湿滑难握。
她指尖一滑,剑身出鞘三寸,寒光映月。
裴砚之瞳孔骤缩。
“你若再拦我,”她声音冷如霜,“我不介意,再断一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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