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对着镜子练习“惊慌失措”的表情时，王鹏正趴在他的出租屋窗台上翻手机。老式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吹出来的风带着点铁锈味，却比片场的风扇凉快多了。
“找到了！”王鹏突然拍了下大腿，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赵宇恒上高中时被同学把毛毛虫放进笔袋，当场吓哭了，这事还被扒到过贴吧！”
林舟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刚才的表情太夸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够“惊慌”，更像“惊悚”。他转身凑过去看王鹏的手机，屏幕上的帖子已经泛黄，楼主用“震惊体”写着“某富二代被毛毛虫吓哭，人设崩塌现场”，配图是个模糊的少年背影，正被一群人围着安慰。
“这都能扒到？”林舟有点惊讶。他知道王鹏在剧组人缘好，却没想到能摸到赵宇恒十年前的底。
“那是，”王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表哥在赵宇恒高中的校刊社当过编辑，这帖子就是他发的。”他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拍树林戏，你懂的。”
林舟看着剧本上的标注——明天他有场“被蛇惊吓”的戏，侍卫甲在搜查敌营时撞见毒蛇，惊慌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男主的箭筒。按原计划，他只需要做个“后退”的动作，镜头一带就过。
“不太好吧？”林舟摸着下巴，“万一真吓出点事……”
“能出什么事？”王鹏拍了拍他的肩膀，“顶多像高中时那样哭鼻子，正好让周导看看他的‘王爷威仪’。”他挤了挤眼睛，“再说了，是剧情需要，又不是你故意的。”
林舟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还带着点青涩的脸，突然笑了——他想起赵宇恒昨天抢他台词时的得意样，心里那点“不太好”的顾虑，瞬间被“有点想试试”取代了。
第二天一早，林舟特意提前去道具组“拜访”。道具组长老张正蹲在地上给假蛇刷绿漆，那蛇做得栩栩如生，鳞片上还沾着仿真黏液，看着就瘆人。
“张哥，忙呢？”林舟递过去一瓶冰镇可乐——这是他用昨天当群演的工资买的。
老张眼睛一亮，接过去“咕咚”灌了两口：“还是小林懂事。说吧，又来蹭什么道具？”
“哪能总蹭您东西。”林舟蹲在他旁边，假装好奇地戳了戳假蛇的尾巴，“这蛇做得真像，待会儿拍的时候，能让它‘动’起来不？”
“动？”老张挑眉，“怎么动？给它装个电机？”
“不用不用，”林舟指了指蛇肚子，“您看这儿要是塞点棉花，我待会儿拿的时候稍微捏一下，是不是就像在扭？”他边说边示范，手指在蛇腹轻轻一按，假蛇的尾巴果然微微翘了起来。
老张乐了：“你小子倒是会想辙。行，我给你塞点软布，别太用力，捏坏了赔不起。”他压低声音，“是不是想整谁？我可告诉你，赵宇恒那小子昨天还嫌我做的箭不够亮，你要是能治治他，我再给你加两团棉花。”
林舟心里偷着乐，脸上却一本正经：“哪能呢，就是想演得真实点。”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赵宇恒的声音。他今天穿了身墨绿色劲装，腰上别着把镶玉的匕首，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往树林走，路过道具组时，嫌恶地皱了皱眉：“什么东西这么腥？”
“假蛇的漆味。”老张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赵宇恒的脚步瞬间顿了顿，眼神往地上的假蛇瞥了一眼，脸色有点发白，却强装镇定：“赶紧处理掉，别污了本王的眼。”说完快步往前走，连腰板都比平时挺得直。
林舟看着他的背影，偷偷跟老张击了个掌——有戏。
树林戏的拍摄地在片场后方的人造林，道具组早就把假蛇藏在了一堆落叶里。林舟站在指定位置，能看见那团落叶下面微微鼓起的弧度，像真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各单位准备！”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喊，“第六场一镜一次，搜查敌营遇蛇！”
赵宇恒站在镜头中央，手里把玩着匕首，一副“本王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他的助理在旁边给他扇扇子，还时不时往落叶堆的方向瞟——显然也知道今天有“惊喜”。
林舟按剧本要求，从树后探出头，做了个“发现异常”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王鹏给的“情报”：赵宇恒怕虫子，但更怕软体动物，尤其是长条形的。高中那次被毛毛虫吓到后，他三个月没敢穿有口袋的衣服。
“开始！”
林舟猫着腰往前走，脚下故意踩断一根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他盯着落叶堆的方向，眼神从警惕慢慢变成惊恐，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抽气——这是他昨天对着镜子练了二十遍的“递进式惊吓”。
赵宇恒按照剧本，应该说句“何事惊慌”，可他的视线刚扫到落叶堆，就突然卡壳了。林舟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捏着匕首的手指在发抖，连喉结都在不自觉地滚动。
机会来了。
林舟猛地指向落叶堆，声音抖得像筛糠：“王、王爷！有蛇！”他边说边往后退，脚下故意“踉跄”了一下，正好撞到赵宇恒的胳膊。
这一撞不打紧，赵宇恒本就绷紧的神经瞬间断了。他顺着林舟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那团落叶在微微起伏——其实是林舟刚才后退时带起的风，可在他眼里，那就是蛇在动。
“啊——！”
一声不似“王爷”、反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的尖叫，突然划破树林的宁静。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监视器后面喝咖啡的周建明。
只见赵宇恒猛地扔掉手里的匕首，以一种与他“王爷身份”极不相称的敏捷，一个箭步窜到周建明身后，双手死死抓住导演的胳膊，脑袋埋在他背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蛇！有蛇！快把它弄走！”
全场鸦雀无声。
场记举着场记板的手停在半空，副导演的喇叭掉在地上，连树上的麻雀都吓得飞了起来。林舟保持着“惊恐后退”的姿势，看着赵宇恒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在周建明身后，强忍着才没笑出声——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能把自己缩成个球。
“赵、赵宇恒？”周建明被他抓得生疼，一脸懵逼，“那是假蛇！道具组做的！”
“假的也不行！”赵宇恒的声音从周建明背后传出来，带着哭腔，“快拿走！离我远点！”
道具组长老张憋着笑，拎着假蛇的尾巴走过来：“赵少你看，假的，软乎乎的。”他还故意在赵宇恒面前晃了晃。
赵宇恒吓得尖叫一声，抓着周建明的胳膊往旁边躲，结果没站稳，差点把导演一起拽倒。周建明终于火了，一把甩开他：“你闹够了没有！一个大男人怕假蛇？丢不丢人！”
赵宇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他看着周围人憋笑的表情，又羞又气，手指着林舟：“是他！是他故意吓我！”
“我没有啊，”林舟立刻摆出委屈脸，指了指地上的剧本，“剧本上写着‘侍卫遇蛇惊慌’，我只是按剧本演……”他还故意抹了抹眼睛，“难道是我演得太像，让王爷误会了？对不起啊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得，既捧了赵宇恒（说他“入戏”），又撇清了自己（说他“演得好”）。连副导演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这小子，不去学相声可惜了。
赵宇恒气得浑身发抖，可看着林舟那副“我很无辜”的样子，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总不能说“我怕假蛇所以被吓到”吧？那他“王爷”的面子，以后在剧组就不用要了。
“算、算你演得好。”赵宇恒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一条，注意点分寸！”
“好嘞！”林舟立刻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他看见赵宇恒刚才扔匕首的地方，裤脚沾了片树叶，走起路来一飘一飘的，像只落荒而逃的小公鸡。
接下来的拍摄，赵宇恒明显“收敛”了很多。他虽然还是时不时卡壳，但只要林舟往旁边一站，他就下意识地往远离草丛的方向挪——生怕又冒出什么“蛇虫鼠蚁”。有场戏需要他蹲在树下看地图，他刚弯下腰，看见树根下有个小洞，“噌”地一下又站起来了，嘴里还找借口：“这树太矮，影响本王威仪。”
林舟强忍着笑，在旁边“好心”提醒：“王爷，剧本上说‘需细看地图’，要不我帮您把地图举高点？”
赵宇恒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拒绝。结果林舟举地图的时候，故意把手臂晃了晃，影子投在地上，像条扭动的小蛇。赵宇恒盯着影子，手里的毛笔都差点掉了，整场戏下来，后背的汗把劲装都浸湿了。
收工时，王鹏凑到林舟身边，笑得直不起腰：“你是没看见，赵宇恒刚才回休息室的时候，走路都顺拐了！”
林舟也笑，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老张塞给他的假蛇尾巴，上面还沾着片仿真鳞片。“还是张哥的道具做得好，还有你那情报，简直神了。”
“那是，”王鹏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这情报网，在影视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压低声音，“我还查到，赵宇恒明天要拍‘趟水过河’的戏，他有洁癖，肯定会找替身。”
林舟眼睛一亮：“替身？”
“对啊，”王鹏点头，“他上次拍淋雨戏，都让助理先试水温。明天那条河看着浅，底下全是泥，我猜他肯定得炸毛。”
林舟摸着下巴，视线落在远处正在指挥助理搬东西的赵宇恒身上——他正对着一件沾了点草汁的戏服发脾气，声音大得半个片场都能听见。
“你说，”林舟突然开口，眼睛亮晶晶的，“要是我明天‘不小心’把他的鞋踩进泥里，他会不会当场表演个‘王爷跳河’？”
王鹏愣了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你可太损了！不过我喜欢！”他拍了拍林舟的肩膀，“需要帮忙尽管说，我去给你探探河底的泥有多深！”
两人正说得热闹，突然看见赵宇恒的助理往这边走。王鹏立刻拉着林舟往道具组跑，边跑边喊：“张哥！再借个假虫子呗！”
林舟跑着跑着，回头看了一眼——赵宇恒还在对着那件戏服发脾气，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一点“王爷”的威仪都没有，反倒像个被宠坏的小孩。他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就是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不过，可怜归可怜，好笑归好笑。要是他再抢自己的戏，下次就不止是假蛇了——林舟摸了摸兜里的假蛇尾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怎么“踩”赵宇恒的鞋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在地上追逐的小蛇。林舟跑着跑着，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王鹏说的话：“在这个圈子里，光有演技不行，还得有点‘小聪明’。”
以前他总觉得，“小聪明”是投机取巧，不如实打实的演技靠谱。可现在他发现，有时候“小聪明”就像块敲门砖——它不能让你一步登天，却能让你在被欺负的时候，有能力还回去，有底气站着走。
就像今天，他没靠资本，没靠背景，就靠一条假蛇和一个“怕蛇”的情报，就让不可一世的赵宇恒吃了瘪。这感觉，比拿到加戏的剧本还爽。
“喂，想什么呢？”王鹏回头喊他，“再不走张哥的假虫子就被别人借走了！”
“来了！”林舟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去。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像在给他们的“计划”伴奏。林舟不知道明天的“踩鞋”计划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赵宇恒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招来报复。
但那又怎么样？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塑料片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至少现在，他不是那个只能在泥坑里摔抛物线的群演了——他有了能说上话的角色，有了能一起“使坏”的朋友，还有了点对抗“资本”的小底气。
这就够了。
至于赵宇恒——林舟看着远处那个还在发脾气的身影，偷偷笑了。明天的泥河，可等着他呢。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